韩非公子如玉,年近半百依旧瞧得出昔日是何等风姿,可惜这口吃却是硬伤,嬴政骑在马上,他居高临下地告诉对方:“韩国君主昏聩,即便今日亡国,也非先生之过,先生何必求死?”
“你就是秦王吧。”韩非的脸色苍白无比,那疼痛难耐,额间渗着冷汗,他闭眸喘息着,“原来……秦王亲征竟是真的。
即便君主昏聩、奸臣当道,可韩国仍是……我的母国,我虽不才,却愿效仿屈子。”
“七国昔日皆是周天子之臣,迟早要统一结束这战乱割据的场面,先生有不世之才,又何必如此?”嬴政心中酸涩,他纵身下马行至韩非的面前蹲下身来,“先生家中尚有妻儿,不愿为他国效力也无妨,难道就此去了,留下他们凄风苦雨地过完这一生?
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仰慕先生之才,即便专心著书、传之后世,又何妨呢?”
“国破自然家亡。”韩非半晌吐出来了那么一句话,他猝不及防地睁眼,那杀气直逼嬴政眼前,他从袖中掏出了柄匕首用尽余力意图为韩国博取一线生机。
那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喊着:“保护王上。”
嬴政既然明白韩非的气节,又怎么能不作提防,韩非刺来的那一下被嬴政挡下了,可无数人刺向韩非的兵刃却来不及阻止。
嬴政引为知己的先生到底是死在了韩国都城新郑的城门口,与他的韩国共同埋葬在这一日。
韩非当场气绝身亡,那鲜血汩汩涌出,嬴政起身不忍再看,他吩咐蒙武:“厚葬韩非,善待其家眷。”
蒙武乂手:“诺。”
干戈止息,却满目疮痍,嬴政登临上城头俯瞰韩国都城新郑,哪怕是国贫积弱的韩国,它的都城也这样的繁华,不过如今被鲜血浇灌,也彻底地终结了这些人偏安一隅的醉生梦死。
微风过处,带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嬴政自问:“你说,为什么会有人这般固执呢?”
“可不固执,也枉为人了不是么?”赵政安慰道,“人这一生总要有想做的事,想实现的愿望,陛下不也是如此吗?
为了所谓的固执坚持了整整两世。”
嬴政是理解韩非的想法的却不赞同,可他的言语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说服力,七国昔日皆为周天子之臣,可连语言文字、货币度量衡都全然不同,又怎么算得上是一个国家呢?这不是个笑话吗?
“是啊,不固执,也枉为人了。”嬴政轻笑,又像是释怀,“即便身死,他的思想理念也会生生不息地流传下去,那他就还活着。
像屈原不正是如此吗?现在每年的五月初五,都有无数人纪念他。”
说着赵政就要向嬴政索要拥抱:“来,陛下,抱抱抱抱……”
嬴政拒绝了:“王上说过,你再主动抱朕就是狗。”
“那……”赵政的神情似乎颇为苦恼,最后又是粲然一笑,一头扎进了嬴政的怀里,“汪汪汪?”
到底还是被秦王政给得逞了。
嬴政失笑,任由对方抱着,还真挺像一只小狗的。
不知在城墙上站了多久,直至桓齮将军押着那些韩国王公贵族来了,为首的便是今年方才继位的韩王安。
上一世嬴政没杀他,而是将其软禁在陈县,后来那些韩国贵族借此发动叛乱妄图复国,为免后患到底还是杀了他。
这些人酒池肉林地活着,所谓复国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富贵和地位而已。
可若真要彻底铲除,又恐人心不服,这韩王到底是这韩地百姓的君主,轻不得重不得急不得缓不得,何其难也……
“将这些人先押回咸阳再行处置。”嬴政吩咐道,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句,“张良呢?带到寡人的身边来。”
桓齮应声:“诺。”
随后吩咐将士们:“将张良带来。”
带来的是一个约莫不到十岁的稚童,他身上戴着与他身量不符的枷锁,看着嬴政的目光是那样的敌视。
小孩总是可爱的,哪怕是这样的目光,嬴政吩咐将士:“不过是个孩子,将他身上的束缚解开吧。”
枷锁被解开,张良上来就是对嬴政一顿拳打脚踢,嬴政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寡人亡了你的国,你想报仇,但你现在的力量太渺小了,你应该忍气吞声地讨好寡人知道么?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听过没?
越国最终还是灭了吴国。”
张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仍是难掩气恼之色,气鼓鼓的说道:“我当然听过了,哼。”
赵政忍不住调侃了句:“你就真不怕张良卧薪尝胆,到时候灭了大秦?”
“现在说服不了他,他也不懂,但总有一日他会理解朕的。”末了嬴政又补充了句,“毕竟他可是后世的张子房。”
赵政无奈,既如此,就带一个时时想要危害大秦谋害秦王性命的小孩回去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