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芝桃神色不变地打开灯,把手揣在兜里,握住了枪,直到发现原来是阳台上的玻璃裂了。
纪酒站在碎玻璃旁,看见她回来,像只犯错的大型犬似的,佝偻着身体低着头,黑发后的眼睛小心地看着她。
这种不打自招的态度并没有取悦南芝桃。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捂住了心口。
“我不是故意的。”纪酒可怜地说道。
南芝桃看着祂:“你是个坏室友,好室友不会打碎玻璃。”
纪酒如同撞上冰山的轮船,沉没进了祂脚下的阴影里。
这还是南芝桃第一次正面看见祂的能力,非常适合用来逃避现实,就像祂现在这样。
至少获得了有关祂能力的情报,她安慰自己,随后发现本该放在衣篓里、留待清洗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纪酒,我的衣服呢?”她冷静地问。
诡从影子里生长出来,语气呜咽:“我把它们洗掉,然后晾起来,结果......被风吹到了隔壁的阳台上,然后被那个家伙抢走了。”
祂的红眼睛无比委屈。
可惜南芝桃看不清祂被发梢遮挡的眼睛,她只觉得自己也快要碎掉了。
说是被抢走,其实应该是被邻居捡去了吧。
想搬家了,她想。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门外传来邻居温柔的声线:“回来了吗?”
“芝桃。”他的舌尖挑起又落下,轻柔地念出她的名字,“你的衣服吹到我的阳台上去了。”
南芝桃让诡躲起来,然后控制了下面部表情,打开了门。
门外,美丽的邻居对她轻轻笑了下,把叠得很整齐的衣物递过来。
温序音轻声道:“洗干净了。”
他像是出于对小辈的关爱,并没有流露出其他神色,仿佛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
但南芝桃心里的小人仍旧抱着头跑来跑去,尖叫着要搬家,最好今晚就能移民外星球。
忙碌了一天的南师傅彻底碎掉了。
“谢谢,麻烦老师了。”她露出脆弱的微笑,接过衣服,上面散发着和邻居身上同款的香味。
“而且你的阳台玻璃突然碎掉了......”温序音神情疑惑,“我听见了声音,吓了我一跳。”
“幸好当时没有人站在旁边,万一被玻璃划伤就不好了。”
“嗯,我也很意外。”南芝桃实话实说,“我白天去上班了,明天让管家安排修理。”
“也是,今天工作得怎么样?听起来应该被成功聘用了吧,恭喜呀。”温序音弯了弯眼睛。
是的,忙碌一天,至少还有这个好消息。
南芝桃想起之前和他的约定,羞赧地抿了抿唇,应了一声道:“是黎明生物,待遇和氛围都不错。”
虽然嘴角仍旧是勾起的,但温序音眼睛的弧度在慢慢消失。
“那真是太好了。”他说。
善解人意的邻居结束了对话:“辛苦了一天,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南芝桃赶紧送客:“嗯嗯,温老师晚安。”
她关上门,抱着衣服疲惫地转身,却一头埋进了个冰冷的胸口。
南芝桃后退一步,仰起头,纪酒背着光,胸围雄伟起伏的阴影投到了她脸上。
“你站在这儿干嘛?”她冷漠地抹了把脸。
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出现的,又在这儿站了多久,邻居有没有看见。
但回忆邻居刚刚的表情和神色,一切正常,应该看不见祂。
纪酒不说话,盯着南芝桃怀里的衣服,上面全是讨厌的味道。
南芝桃回归重要话题:“玻璃是你弄坏的对吧,弄坏了要赔钱的。还有,你把我的毛毯弄哪去了,那张毯子还能继续用呢。”
“毯子......”纪酒动了动,想起确实有这个东西。
他的手没入了黑色的上衣,在南芝桃震惊的视线中掏了掏,最后从胸口的位置扯出来那条失踪的毛毯。
“毯子。”纪酒把毛毯捧在手上。
毛毯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南芝桃的关注点在祂神奇的衣服上。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能储存东西?”
“不是衣服。”纪酒纠正她,“是影子。”
“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吗?”南芝桃好奇地问。
纪酒却冲她挺了挺胸口,原本就比较夸张的胸围更加显眼:“还有东西。”
祂看着南芝桃,歪了歪头,好像在说你不把手伸进去吗?
她不是这个意思,至少她不想把手伸进奇怪的地方。
不过好奇心驱使下,南芝桃犹豫片刻后,谨慎地伸出手,另一只则抓住了替身护符,好随时转移污染。
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浸没到漆黑的影子中,似乎有一阵黑色的涟漪从进入的地方荡漾开来。
手指伸进去,什么都碰不到,也没感受到寒意之类的危险,南芝桃身体前倾,影子渐渐没入到手腕的位置,然后是小臂。
纪酒愣愣地注视着那截白皙的手臂,此时正在祂的身体里摸索,散发着难以忽视的热意。
南芝桃掏了掏,终于摸到了东西,她一把抓出来,是钱,是一沓崭新的星元。
捡到钱了,她本能地用力握住。
“你把钱都藏在自己的身体里吗?”冷静下来的南芝桃问。
纪酒却继续挺了挺胸口:“还有。”
如果把祂过长的前发撩起来,就能看见祂期待的眼神。
南芝桃也很期待,里面还有钱吗?
她又伸出手掏了掏,摸出来一只终端,她有些不确定的说:“你的终端?”
“不记得了。”诡盯着终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把自己的手伸进去,过了一会,拿出来一只指节大小的小玩意。
“这个......给你。”纪酒轻声说道。
祂高大的身影又弯下了,把东西捧到南芝桃眼前,肢体语言表现出对她收下东西的期盼。
南芝桃意识到什么,眼神定了定,看向祂手心那只小巧精致的人偶。
小人偶的装束几乎和纪酒一模一样,只是它的前发没有那么长,也没有挡住那双红眼睛。
在象征眼睛的两颗小红点下,还有一粒更小的黑点,似乎是......一颗痣?
南芝桃接过小人偶,对祂头发下的脸产生了兴趣:“这是你的样子吗?”
纪酒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祂总是看起来愣愣的,有一种大脑缺失的美。
“把你的前发缕起来,让我看看。”南芝桃对祂说。
纪酒听话地把额前的发丝全部向后捋起,露出祂的全貌。
猩红的眼睛因为迟滞的情绪显得不那么危险,像上好的红宝石,五官精致,面部的线条偏冷硬,可祂的左眼下偏偏有一粒精巧的泪痣。
这滴泪痣把祂冷硬的面目化开了,从冷硬的冰变成可以欣赏的雪。
很漂亮的一张脸。
迄今为止在南芝桃见到的男人里,这张脸一点也不逊色。
她的眼神变了变,没想到这个便宜室友的脸也很耐看,是可以放在家里当作装饰的程度。
她把自己头上的发夹摸下来,别到了纪酒的额前。
几只黑色的小夹子如同拉开幕布那样,向左右两边分开了祂挡眼的头发,露出幕布下的美丽杰作。
“不错。”南芝桃顺手拍了怕呆呆室友的脸,“至少还有观赏价值。”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下好像把室友拍坏了,或者说把奇怪的开关拍开了。
她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纪酒的脸已经红了。她看见那对红宝石被点亮、唤醒,渴望地看着她。
“可以重一点。”祂露出单纯的雀跃,“这样很舒服。”
南芝桃:“...?”
“抱歉。”她有点被吓到了,甚至把对外社交时的柔弱版本切换了出来,摆着手惊恐地拒绝道,“我没有那种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