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好奇,尹荨便多看了几眼。
却也没多在意。
谁知道,后来就是在那一天,拥挤的巷道接连来了警车以及救护车,再是围观的人群,被围得水泄不通。
尹荨那时并没有出去凑热闹,只是后来也听说了任晞月的事情。
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那个小男孩,就是谢凛的弟弟,叫谢宇。
虽然害死谢宇的另有其人,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不免会将罪责怪到任晞月头上,也因此,那段时间,任晞月承受了很多闲言碎语。
尹荨将那个小男孩与谢凛的弟弟联系起来,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了。她才意识到,当时薛砚的出现很是奇怪。
再想去解释时,风波已经基本平息。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对于任晞月有所愧疚。
今天恰好碰上谢凛,索性她就将自己所知晓的都讲明白。
谢凛面色沉下来,“你是说,当时薛砚也在?”
无数的猜测与念头在心中打转,最后爆发成为眼底浓重的墨。
任晞月看向谢凛。
她知晓两人之间的那些不对付与纠葛,“谢凛,你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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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冷静,任晞月能够理解。这事儿搁谁身上,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会有些缓不过来。
那时她还没明确意识到或许这跟她自己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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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之后,谢凛跟薛砚就彻底没什么联系了。
薛砚到成年年纪,也不再需要谢家的资助。
谢凛跟七班认识的同学打听到,薛砚去了南方一座临海的城市,当即便买了机票过去。
任晞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头脑一热也跟着请了假陪谢凛一起去。
反正大四的可也比较少,不耽误什么。
主要是她担心谢凛情绪过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或者也跟她一样,一不小心重启了前世的记忆,激发出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那可就不好了。
当然,她这个想法过于夸张。
他们去的时候正值雨季。
下雨的时候,海边的天空总是充满阴抑气息的,任晞月觉得,这一点,倒和她记忆中的薛砚很像,也不知道再次见面会是个什么情形。
任晞月默默祈祷,希望他俩不要一见面就打起来。
暗沉如墨的蓝色下,白色的浪花泡沫一层层翻涌。迎面吹来的风带有潮湿咸腥的气味。
本来以为能找到薛砚,可是来到他的学校,一问他的同学才知道,原来一年前薛砚就休学了。
已经是傍晚,也不能连轴转立马又买上机票回浔阳。
谢凛和任晞月打算先在这边订个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
谢凛保留有当年案件的细节,在电脑上翻找整理,敲门声响起。
他起身开门,任晞月站在门前。
“要不要出来走走?”任晞月问。
自从从尹荨那儿得知当年关于谢宇案件的细节,任晞月感觉谢凛那根弦就一直紧绷着,他也需要放松一下心情。
当年那件事对于谢凛的影响或许比对于任晞月还要深刻。
有时候任晞月已经试图从中走出来了,而谢凛看似云淡风轻,却还是深陷其中,被困在过去的沼泽地之中。
弟弟谢宇对于他来说是那样重要。
为什么呢?拥有前世记忆的任晞月开始思索。
她记得,那时候魔尊殿下好像也有一个弟弟。
没记错的话,是叫楚泽?
就是那家伙将她从地牢中带出来,后来又带她去斗兽场,被打得遍体鳞伤,差点丢了小命。
长得很好看,却是个心黑手狠的。
任晞月脑海中居然还能像放电影一样自动构建重现出那人的模样来。
尤其记得那束起发丝上编的小辫子,辫子上坠着亮晶晶的银色小铃铛。走路自带铃铛音响,像只开屏的孔雀,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摇奢侈。
现在想来,也正是因为谢凛很爱他弟弟,所以才会将他养得那样精致漂亮。
所以那份喜欢便从前世一直延续到了今生,是吗?
任晞月看向谢凛。
喜爱能延续,那么仇恨呢?
谢凛会不会生来就厌恶她?
任晞月吞咽了下口水,艰难地将这些猜测都咽回肚子里。
不能仔细想,任晞月几不可查地哆嗦一下,都快冒出冷汗来了。
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还是离谢凛远一点吧,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打不过她还躲不过么,跑路嘛,她最擅长了。
沿海城市的夜晚,多的是晚市摊贩。
尤其是大学城附近,格外热闹。
榕树枝繁叶茂,上面挂着亮闪闪的彩灯,远方响起轮船的汽笛声。
一条美食街几乎长到看不到尽头。
来往的人群,喧闹背景下,这两人则显得突兀的沉默,像是在上演一场无声的默剧。
两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开口先说话。
明明是想出来转一圈放松心情,这么一晃,心情倒是更沉重了。
任晞月正在琢磨着,旁边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长胡子大爷说:“哎,小姑娘,看你印堂饱满却又眉心紧锁,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啊?要不要我给你算上一卦,包灵的!”
任晞月转头一看,有种突见故人的错觉。
原因无他,这位算命的大爷长得很像她那位道友仙童的师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任晞月:“请问您能算出什么?我最近是凶是吉?”
大爷摇着扇子,瞅着她伸出的手掌,算了几卦。
“啧啧啧。”大爷正色道,“了不得啊!”
任晞月:“怎么了?”
“偶开天眼觑红尘,方知身是眼前人。”大爷手势老道地捋了捋胡子,“小姑娘呐,你这天庭圆润,手心的姻缘线又深又长,老夫掐指一算,你近期是能遇到意中人,收获正缘的。至于是凶是吉,这样,咱们加个联系方式,我算完之后,再给你仔细展开好好说道一番……”
“不需要,谢谢。”谢凛语气严肃道。
任晞月后脑勺被谢凛轻敲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略有疑惑:“怎么,你也要算?”
谢凛叹口气:“任晞月,你要不看看你在做什么?”
任晞月:“……”
小跑跟上他的脚步。
想想还是不甘心,得为自己解释一下。
要是换做以前,这种一看可能就是骗人的老神棍,任晞月根本不会上前去搭话的。
可谢凛完全不知道她最近经历了什么,多了一段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记忆,还那样真切,差点崩塌的二十多年辛苦构建的世界观,换个人早就崩溃了好吧。
那也就算了。
她还发现,现在的这个谢凛,跟她前世的那个仇敌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样。
按她前世的战斗力,估计十个她都会被谢凛轻而易举抬起小拇指给捻死。
她没疯,还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跟他讲话,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