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赵意欢略抬头,直视他,“鲁大风纳的最后一位小妾,名叫江婉儿。”
徐知行回看她,脑子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我明白了,除了那帮孩子我还会多派人留心的。”
“不必,此事县衙内越少人知道越好。”
“姑娘担心县衙内有内鬼?”徐知行皱眉。
“不是担心,是确实有,县里不是还失踪了个捕快吗?”意欢反问,却并不期待他回答。
徐知行被呛住,看着意欢不做声。他这个县尉做得失职,手里头掌握的信息一点能帮得上忙的都没有。
“您也不必担心,此事周大人已有眉目,且原本此事不该把您牵扯进来,但我没什么头绪,有您在我会方便许多。”
再给颗甜枣,瞧他隐隐有失落下去的势头,意欢继续道。
冬日的夜来得早,宅子又未掌灯,后头的砖窑一个个看过去就像是放大了的坟包,前头的宅楼一栋直上直下就如无名无姓的墓碑,伴着沙沙叶声,那鲁家“十三口”的魂魄好似自头七之日回到这里再未离开过。
寒风略过脖颈激起汗毛竖立,赵意欢终于觉得冷了。
她思维发散,向来想的多,在九方县曹宇的宅子里,见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觉得太瘆人,现下什么都没有,她反而觉得更有阴气。
徐知行吃了瘪,闷闷开口:“可是要一起?这儿我来过好几次,可从旁协助姑娘。”
两人待在一处定是要妥帖些的,也省得发现个什么线索还得唤人,难免浪费诸多时间,可眼下,她还有别的盘算,身边跟着位实在不方便。
“分开吧…”眯眼思索片刻之后,意欢恭敬道,“我做事毛手毛脚,恐耽误您,我去砖窑那边转一圈就成。”
边说着,抬脚就往那头的砖窑去,听到后头吱呀呀夹杂着脚踏楼梯的声响,她只当这位县尉来了多次,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入夜雾起,听她可不是自轻这么简单,徐知行借着月光透过雾气,有些朦胧的身影琢磨不透…
“按理而言,凉山坝主体用的是凉山及几个小山头搬来石块,曲江想要冲垮坝体简直是不可能的,但当时许光峡手头上的设计稿上,凉山坝的侧边用的是砖块,也偏偏是鲁大风负责的那批砖块出了问题,这才…”徐知行突然开口,“我不懂工部那群人为什么要这么设计,但姑娘若有心怀疑鲁大风在砖块上动了手脚,砖窑里头查不出什么线索的,那里头比贼光顾了还干净。”
皱了皱眉头,她回头望去,徐知行停在直通二楼的木制楼梯上,只听得到声音,辨不清神色。
她眨了眨眼,突然笑着点了头:“您不就是抓贼的吗,不怕贼光顾。”旋即一溜烟儿的就没了影儿,反倒更像是那个做贼的。
停滞片刻,木制老旧的楼梯再度吱呀作响。
***
徐知行所言不错,这儿真的是比贼光顾了还干净,只剩下个空落的壳。
分明是拖家带口地匆忙跑路,连第二把铜锁都在慌忙之间被遗忘,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却异常细致。
抚了后脖颈汗毛竖立的皮肤,意欢半蹲着身子,吹燃火折子,借着火光查看砖窑里头的沙石。
地面上有一道道细痕,很明显是扫帚扫过的痕迹,不仅是砖窑外,连砖窑内都是如此。寒风涌进砖窑,逼仄狭小的空间内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回响,震得她脑仁有些难以忍受。
饶是如此,赵意欢还是没退出去,举起火折子,微光一寸一寸掠过砖窑内壁,连砖石之间的缝隙也没有放过。
“嗯?”
照到第八个砖窑时,意欢总算发现了异常。
在这座砖窑的窑壁内,有一块砖头与周围的缝隙明显更大,底下有些碎屑没被清理,在异常干净的地面上格格不入。
意欢抽出匕首,对着缝隙小心翼翼地探去,不一会儿就抵到了尽头,上下小幅度的划动,这感觉不像是砖块,好像是木头?
把燃着的火折子横着叼在嘴里,她右手不断上下摆弄匕首,试图将缝隙划大,右手将砖石托住,一点一点往外拽。
把衣袖卷到手肘处,她探进这个小方口内,捞出个扁扁的木盒。
木盒上未落锁,旋过搭扣,里头只有一块丝帕,上头的鸳鸯戏水图样她有些眼熟,总觉着哪里见过…
藏得这么隐蔽就是为了一块丝帕?意欢锁住眉头,有些莫名其妙。
突然心念一动,她想起了师父刚收她为徒时曾告诉过她,有些同僚在传递消息时不会直接写于纸上,而是会将笔沾米汤,再将文字写于纸张或布帛上。
取下嘴里的火折子,意欢将火光慢慢靠近丝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