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灰影触碰到一块砖石,看似沉重的石块突然消失了。越来越多的灰影聚集在“墙”的周围,越来越多的砖石消失。
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似乎不过呼吸间,宏伟的城墙消失,仅剩下一面两人高的断壁。断壁下方堆满了方形木箱,箱子的材料不知用的什么木头,看起来有一段历史了,但依旧完好无损。只有几个摔落的木箱裂开缝隙,散落不少泛黄信件。
叶小狸不知所措地看向秦时衍,那双血眸被悲伤浸染,就像清澈冰面上裂开的巨大冰裂。
他握紧秦时衍的手,“过去看看。”
某人像被冰封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小狸恼怒地用脑袋拱了某人的胸口一下,像只生气主人不肯带他出门散步的闹腾狗狗。不管某人是否愿意,他自己跑向城墙。
秦时衍蜷了蜷手指,又缓缓松开。
不知道是想阻止小狐狸的胡闹,还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叶小狸弯身捡起一封信,一屁股坐在掉落的砖石上,小心翼翼拆黄色牛皮纸信封,抽出一张被捏得皱巴巴的泛黄白纸,里面只有一句话:
我不想死。
这句话被写下后,又被几下重笔胡乱划掉。
他将信封背面展示给秦时衍,“认识吗?”
叶小狸见到秦时衍摇头,惊讶得张开口,又抱歉地把嘴巴捂住。也对,凭秦时衍的孤僻,能记住几个人的名字就很不错。
他觉得哪怕再来一次,秦时衍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
不后悔,不代表不难过。
他细心地将信收好,在里面找了一阵子,意外找到了一封认识的,辛修平。他看了秦时衍一眼,拆开信念了出来,“阿衍,如果我死了,那把长刀就送你了。虽然不是什么名刀,但是它是师父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藏起来的那些烟,你知道藏在哪里,帮我抽了吧,记得给我也点一根。
要是老头子还活着,有空去看看他,他肯定会说别总跑来耽误他看书,但是心里还是喜欢的。
没什么好说的了。
兄弟,活下去。”
落款人:辛修平。
原来这些箱子装的是战士们的遗书。
在叶小狸念信的时候,秦时衍走了过来,将地上的信一封封收好。
叶小狸眼眶发酸,把信递给秦时衍。
秦时衍接过信,仔细收回信封,将散落的信重新放进方形木箱,认真地封存好。他回过身,微微叹了口气,大掌落在小狐狸的脑袋揉了揉,淡淡道:“乖,别哭。”
叶小狸强忍着泪水,但眼泪根本不听使唤,哗啦啦地落。
他气愤地揪住秦时衍的衣袖擦了擦鼻子,生气道:“都怪你!”
明明想哭的是某人。
冷风吹过,光粉落下的方向被吹向一边,失去光粉的笼罩,他们所在的天空穹顶暗沉了几分。悲凉在空气中传染,浓郁的情绪伴着风吹乱叶小狸的长发,穿过他的身体。
震颤了灵魂。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情绪,果断、坚决的冷酷,为了让部分人活下去而选择牺牲另一部分人。站在全人类存亡的角度坚定自己的绝对正确,把所有的罪过揽在了个人身上。
叶小狸不想哭,对情绪敏感的他被秦时衍过于复杂的情绪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无措地拽紧某人的衣袖,将脸埋进某人的怀里,啜泣变成大哭,哭着哭着又变成抽泣,慢慢哽咽着试图平复情绪。
某人不哭,他替他哭。
如果当年,秦时衍没有抛下大部分战士,会怎样?
昨晚在秦时衍的梦里,叶小狸试图和秦时衍争辩,但是没找到机会。直到这一刻,虽然秦时衍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却从强烈又复杂的情绪中感受到了。
谁都不是救世主。
他救不了所有人。
他只是在尽可能地救下更多人。
叶小狸难过秦时衍的难过,还是没搞清楚秦时衍想守护的是什么,也许是一部分人,也许是人类,也许是某种信仰。
他突然不想抢占那个位置了。
如果来到这个世界,他注定要做些什么,他想站在他身边,一起守护那份珍贵的信仰。
他擦了擦眼泪,环顾四周,密集的灰影围在他们身边,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突然大哭的他。
他含着泪笑出声,哭到沙哑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他们让我转告一句话。”
“活下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