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红蕊离开爱恒镇已经半月有余,应好友白樱的邀约来到樱林也有段日子。
她已经融入人类社会太久,乍然回归妖怪模式还不适应。比起像白樱那样成为一个标准的妖怪,她更乐意藏在樱花树上躲懒。
这也是份悠闲的差事,睡觉赏花两不误。
樱林里的品种五花八门,樱花一批接一批成片开放,整个三月和四月都笼罩在粉白之下。现在正是樱花最有趣的时候,仅仅是一簇一簇的花球随风摇动也极其耐看。
在光线中赤忱地献出一切的花瓣被晕染成蜡色,一树懵懂,一树无言,只有风动。
一片白芯红蕾迤迤然地吻在她唇边。
不解风情的红蕊没有怜惜的意思,扯下一瓣含在口中。她阖上眼不是为了品味,这样寡淡的花,深嗅才能觅到一丝丝的香气,在口味和气味上都不是她所爱的。
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均匀呼吸,预备小憩。
之所以说是预备,是因为一道微弱细小的声音正轻唤着她的名字:“红蕊姐姐,红蕊姐姐,白樱姐姐要朝这边过来了。”
“哎哟。”一场还没做上的好梦顷刻破碎,红蕊一骨碌翻身坐在树干上向下面的脑袋问,“发生什么事了?白樱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那颗光溜溜的脑袋不是长在脖子上,而是从腹部凸出来的。
它整个像只虫茧,但没能完全化蝶,仍留在腹腔内的纤细四肢撑得腹部皮肉薄如蝉翼。除了脑袋外只有手和脚另辟蹊径冲破脊背上的肋骨才能露出一小截,因此勉强可以自由移动。
而爬树对它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它竭力仰着头,想让自己的声音能顺利传到红蕊耳边:“这个我也不清楚,听呼呼们说,应该是有外人闯入。”
呼呼就是那群巴掌大的毛茸茸小球,蒲公英一样风一吹指不定就飘到哪去了。
听到是外人闯入,红蕊大感不妙,踩着树干借力一跃而下:“我去劝劝白樱!”
白樱不能继续这么做下去了,她化人形不久形体还不稳定,受了伤很容易功亏一篑。
即使没有受伤,她的行为也和积攒人性相去甚远。尤其乌麻麻上台后制定了一系列人类保护法,谁知道那个捉摸不透的家伙会不会某天因此而抓捕白樱。
这里不是红蕊的主场,她只能凭呼呼们的提示在偌大的樱花林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白樱的身影。
这何尝不是一种大海捞针。
要在漫天樱花里找到白樱附身的那一朵谈何容易,而其他移动中的活物就显眼多了。满腹牢骚的红蕊最先找到的是清河,还有那冷血无情的家伙。
嗯?
还带着一袋子菜!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来春日郊游的吗!
一瞬间红蕊的热心被冷水浇透,她停住脚步,冷漠地仔细辨认那袋子蔬菜:确认了,这两个人不是来春游,更不是误入,而是买了菜直奔樱花林而来。
红蕊多多少少猜出了二人的目的:樱花林失踪已经逐渐从案件升级为了怪谈,不止半纳城,周围的城镇也逐渐传播开了。
那爱管闲事的家伙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至于清河……什么意思嘛,帮着外人欺负我们。
嘟嘟囔囔的红蕊看清河的眼神愈加愤懑,恨不能亲自去清河面前质问一番。无奈她现在只能粗暴地扯下手边的一簇樱花,把无辜的花当做清河在手里揉吧揉吧。
这样自欺欺人的把戏没什么意思,但谁让红蕊太善良太好心。
她不出手,一是因为,上次她已经知道了那家伙的底细,她不屑以大欺小;二是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眼下的清河状态不好,她也不屑恃强凌弱。
为自己找好借口的红蕊满意至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转身继续寻找白樱的足迹。既然她已经看到了闯入者,按理说白樱速度不会比她慢多少,应该也在这附近。
确定好方向,红蕊停住脚步不再跟随呼呼们的指引前进。从她指尖延伸出无数细丝,霎时布满了这片区域。细丝以蛛网的结构互相交织组成了信息网,凡是触动蛛网的,小到一粒灰,大到一个人,顷刻便会被红蕊捕捉到。
从小长在红蕊身边的白樱对她再熟悉不过,她的身形一滞,眯着眼仔细去看身上残留的用灵力织就的细丝。她确定这是红蕊在找寻自己,于是暂且把正事放在一边,原地等待。
不多时,白樱已经看见她期待的那团耀眼夺目如火焰般的红色。
“闯入者?”
白樱点点头。
红蕊不自然地大幅度挥着手:“不行不行,那是清河。”
把红蕊口中地清河和白樱印象里的清河对上号花了点时间,她与红蕊不同,还没有自己亲眼见过清河正脸。因此,她只能凭其他妖怪口中拼凑出一个想象中的清河。
白樱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杂七杂八糅合成一团:“清河就是你上次遇到的吧?”
“唔。”红蕊习惯了白樱的说话方式,也清楚明白她所指的是上个月在爱恒镇的倒霉事,“其实这和清河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