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禔一宿未眠,她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画符,废了十几张符纸之后,她才画下最后的符纸。
天蒙蒙亮,她便赶去了吟星小筑,在小筑各个角落贴上符纸,她从前只听师娘说过如何借尸还魂,自己却还未用过此法。若是师娘知晓她欲将此法用在活人身上,少不得要骂上她三天三夜。
她心里忐忑不安,干脆拿出一张符纸烧给师娘,她双手交叠,嘴里念叨着“师娘护我,无畏无惧”。待符纸烧成灰烬,她定了心神,才离开小筑。
接着,她又潜去了老庄主的院子,在院子周围贴上了符纸。她并不想去弄明白南照雪和老庄主的恩怨,人活一世,就知道很多事还是糊涂些好,知道得太多只会徒增烦恼。她一大早忙活,只是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反噬。
渐渐地,飘起了雨。
就好像在告诉她,今日会有人死去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睡梦中醒来。外面仍下着淅沥小雨,她背上断水剑,拿上一把油纸伞,匆匆去往临风院。
铃萝瞧见宋晚禔走进来,脸色变了变,低着头,小声道:“姐姐,我在等你。”
宋晚禔缓缓道:“走吧。”她已经等不到半夜了。
从临风院到吟星小筑的这一路,很长,很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慢吞吞地走到了小筑。
天渐渐黑了,雨也变得有些大了,纸钱已经飞不起来了。
铃萝痴痴看着南照雪,眼神呆滞,似乎连害怕都忘记了。
许久,许久,南照雪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这就是那个小姑娘吗?”
宋晚禔没有回答,她慢慢收了伞,双手结印,指向前方,嘴里念道:“天地阴阳,荡荡游魂,以符为凭,万灵归心。”
霎时间,小筑里的符纸纷纷响应,宋晚禔忽然紧张了起来,她缓缓闭起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铃萝,不,南照雪质问道。
宋晚禔笑了笑,缓缓道:“你不是要手刃仇人吗?”
南照雪道:“你这么做,万一她回不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宋晚禔淡淡道:“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南照雪道:“不可能,我......”
宋晚禔打断了她的话,从背后解下了断水剑,扔到南照雪脚下,道:“我撑不了多久,快去快回。”
南照雪捡了剑,立刻赶往南照仁所在的院子。院子空无一人,南照雪直奔主院,终于见到了卧病在床的南照仁。
南照仁艰难地下了床,对着南照雪招手,慈祥道:“铃萝,你怎么来了?快来跟爷爷说说话。”自从病了以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铃萝了,他记得铃萝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南照雪走上前,冷声道:“看清楚了,我是谁。”
南照仁眯了眯眼,也没想起来,他微笑着道:“铃萝,怎么了?”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和蔼慈祥的爷爷。
南照雪又往前走了几步,道:“南照仁,还想不起来吗?”
南照仁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恐道:“南照雪,是你!”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他死去多年的姐姐。
南照雪忽然大笑了起来,原来她拼尽所有也要杀死的人,早已病入膏肓。杀了他,不费吹灰之力。
她原想再同她这个弟弟叙叙旧,眼下却觉得无聊透顶,不如一剑杀了痛快。
“雪儿切记,我亡之后,若是照仁有二心,可杀了照仁。”
“是阿娘不够狠心,才将此等难题留给雪儿。”
年少时,她有着比母亲更仁慈的心,也不屑于杀了南照仁,没想到最后会死于南照仁剑下。
而今,她终于拔了断水剑。
一剑封喉。
入夜,雨越下越大。
宋晚禔已经在院外等了南照雪半刻钟,这才见到南照雪恍恍惚惚地从院子里走出来。
南照雪迎面走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她在仇人病入膏肓时,才能杀了仇人,怎么会不可笑,或许这一生,只能这样了。
宋晚禔道:“仇人活着才可笑。”她也有她的仇,她也有必须要杀的人。
南照雪道:“是我太过仁慈,没能在年少时杀了他。”
宋晚禔道:“不是你仁慈,而是他贪得无厌,本性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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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小筑后,宋晚禔强撑着结印,让南照雪的魂魄离体,小筑瞬间换了景象。她嘴里吐出来一口鲜血,果然还是受伤了。
看着南照雪越来越淡的怨气,她心里暗道,不好,南照雪马上要消失了。
南照雪比谁都清楚,她要离开了,笑着问道:“她叫什么?”
宋晚禔道:“铃萝,风铃的铃,女萝的萝。”
南照雪道:“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