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尘握了握拳头，又松开，问：“那你觉得哪些地方比较好玩？”
楚燿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迷惘的脸，如实答来：“其实我也不知道。”
颜尘的心一抽，有点疼。
楚燿淡淡地诉述着，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我自己去的最远的地方，就只是楚府后门的那条街。我以前有一个很好的玩伴就住在对面的关府上，后来它死了，我就不再去了。娘也不愿我到处乱跑，所以那些好玩的地方，我也是听府里的下人说的。”
颜尘：“你说说看？”
一说到这个话题，楚燿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金陵最有名的清风塔和骊山峰，景色优美，遍野都是奇花异草，是踏青的最佳之选，不过现在的季节不对，到处都是积雪，应该没有什么可看的。
然后就是安音寺，来金陵游玩一定要去的地方，据说那里的佛祖菩萨特别灵验，有求必应，你可以去试试。
还有离心湖，湖边种满了桂花，常年不败，十分惊艳，你可以先去那里看看。是了，离心湖还有一个别名，叫情人湖，每年乞巧节男男女女们都会去那里放花灯，只要把心仪之人的名字写在纸上放进花灯，诚心祈愿，那么就一定会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斜着眼瞅了颜尘一眼，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颜尘的心一提，咽了咽口水，道：“有的。”
“真好，”楚燿带着羡慕的语气说：“那么离心湖你可一定要去呢。”
颜尘没有吭声，思绪中飘起了傍晚时颜情说过的话。
“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一时不看住你你就给我搞事情是吧？”
“你不过就见了他一面而已值得你这样？”
“他的命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天生的阴体，妖魔怪鬼最爱的“容器”。他应该庆幸他是生在楚家，但凡生在普通人家，他绝活不过十天半月！”
“那是逆天改命！你以为这四个字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这么简单的吗！颜尘，你可真是厉害，让我大开眼界！”
“你想也别想！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想要跟他换？就是我同意，涅天镜也绝不会同意！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涅天境第十九代传人，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与你一同出生入死的同门兄弟姐妹想一想！平时你怎么乱来怎么疯我都不管你，但这件事上，决不允许你任性！”
“你是不是疯了？为师有没有教过你要静心清欲？！你现在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来这样求我？你脑子被驴踢了是吧？”
“你别跟为师玩什么一见钟情的把戏！情情爱爱只为成为你的绊脚石！久而久之，你就只能做个凡夫俗子！”
“那个楚二公子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你不要觉得他生得好看就给迷了眼，色字头上一把刀！况且他还是个男子，你给我清醒清醒！别痴心妄想了！”
“你求我也没用！我又不是神，我还能管人生死不成？！”
“总之，你最好给我死了那条心！”
“明天就跟我回涅天境！”
“不走？你想死是不是？……好好好，翅膀硬了学会威胁人了是吧？你以为涅天镜承认了你是传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你看我打不死你！”
“滚出去！”
楚燿瞥见他眼神迷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颜尘，怎么又发呆？你有没有在听的？”
颜尘从思绪里晃了出来，突然牛头不对马嘴道：“你想去吗？”
“啊？”楚燿愣了愣，才道：“你说什么？”
“我说，”颜尘挪了凳子往前一点，道来：“你刚才说的那些地方，你想去吗？”
楚燿双眼微微一睁，闪烁着一缕热烈的期盼，紧接着又垂下眼皮，将那份光芒掩了下去，“……爹娘不让我出门。”
颜尘伸了手按在他的肩膀，道：“我是问你，你想去吗？”
喉咙泛起的苦涩让楚燿无法开口。
颜尘也不催，只静静等他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楚燿的声音才在黑暗中响起：“想。当然想，我想去看看，大家眼中的金陵城是怎么样的，可是……”
“不要可是！”颜尘忽然喝了一声，“只要你想去看，我带你去。”
“啊？”楚燿有点整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你说，你要带我出去？”
颜尘重重地点点头，道：“你想吗？”
昏暗中，楚燿看得不太清楚，又问：“你是说真的吗？”
颜尘保证道：“只要你想，我就带你去。”
楚燿咬了咬内唇，有些犹豫道：“可是我爹娘那边…他们肯定不同意的。”
“我有办法。”颜尘温声道来：“你放心，他们不会发现的。”
“真的？！”楚燿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最后略带一丝颓丧道：“可是我要是离开楚府的话会被外面那些……”
颜尘低喝道：“我说了不要可是！”
楚燿愣了愣。
“抱歉，”颜尘伸出食指，在他额心处点了点，道：“你放心，有我陪着，那些鬼东西都不会靠近你的。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在他那双坚定的目光地注视下，楚燿抛开了所有的顾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几乎是贴到了一起，在暗昧夜色中开始商量“出逃”大计。
“明天就去吗？我需要带什么吗？”
“不用，你穿暖和点就行了，其他有我。”
“啊，我想想都好激动呐~”
“别太激动了，你赶紧睡吧，不然明天哪有精力。”
“可是我现在很精神，睡不着怎么办？对了，我需要带干粮吗？我小厨房的梅花糕和栗子糕做得很好吃呢，你要不要吃？我一起带上怎么样？”
“行，不过不要太张扬了，免得被他们发现了。”
“你放心，平时那群丫鬟们没事就爱捣鼓这些糕点，我偷偷去后厨拿，她们不会发现的。”
“嗯，外面很冷，你记得多穿些，知道没？”
“知道知道。还有，清风塔和骊山峰好像有点远呢，在城外，我们是不是要坐马车去？”
“不坐马车，骑马。我们每天去一个地方怎么样？”
“当然可以啊！那不是可以玩好几天了？你可以呆这么久吗？”
“可以，师傅他还有点事要办，所以这些天都不会管我的。”
“那真是太好了~”
“你赶紧睡，明早我来接你。”
“嗯嗯，明天见。”
“明天见~”
颜尘轻手轻脚地从窗口翻了出去，月色朦朦，在地上映出深深浅浅的影痕，勾得心底的燥意不断地翻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伸手去关掩窗扉，合到一半，突然停下，看着桌上燃尽的油灯正缓缓飘着轻烟，手下一使劲，窗沿咔地一声忽响。
“谁？！”
门前的守卫闻声冲了过来，只见玉兰花纹轩窗在夜风中来回轻晃了两下。
守卫甲：“这窗怎么开了？刚才巡视的时候明明是关上的。”
守卫乙：“可能是没有合紧吧？”
守卫甲：“应该吧，赶紧关上，别让二公子受风了。”
守卫乙：“行了，别这么紧张，不是说府上来了个高人吗？有他坐镇在此，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肯定不敢再来打扰二公子了。”
守卫甲：“话是这样说，不过我们职责就是保护二公子安全，小心点，总没错。”
守卫乙：“好了，关好了，走吧。”
颜尘紧贴在腊梅树后，待二人走远，他才探了半个头出来，盯着窗户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