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架着马车、骑着马慢慢悠悠远去。
七彩的铃铛在风中“叮铃”响个不停,似是在唱着送别的歌。
白日梦客栈,正门口。
楚燿下了马车,走了几步,停下脚,一转身,与肖骐撞了个正着。
肖骐:“二郎,怎么突然停下了?”
街上车水马龙,说不出的热闹繁华。
只是在这一片人声鼎沸之中,他总感觉好似哪里不一样了,就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肖骐望望他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人群,没有看出任何不同,又问:“二郎,你在看什么啊?”
楚燿仰起头,蓝空如镜,骄阳正盛,炽烈的日光刺得他眯了眯眼,幽幽道:“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肖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道:“没有少东西啊,反倒还多了一个人呢~”
这个多出来的人,就是雪里红。
在他们回客栈路上,原以为雪里红要跟他们分道扬镳,谁知快回到客栈了,他还没有要告别的意思,一问才知道,他今天就从原来的客栈搬来了白日梦客栈,理由是住在他隔壁的人睡觉打鼾,很大声的那种。
楚燿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肖骐迷惑:“那是什么啊?我们出去的时候也没带东西呢。”
楚燿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总之,很奇怪。
思绪片响,忽觉心头异常烦躁,甩甩头,不再去想,吩咐道:“今晚我要吃醉香鸡,你让后厨去准备一下。”
肖骐应完声,哒哒往厨房跑去。
跑了半路,总觉有一道视线在紧盯自己,猛一回身,雪里红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他。
被人跟踪可不是什么好事,肖骐虽感奇怪,可看在他是个孩子的份上,还是放轻了声音,指着他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雪里红晃荡晃荡来到他跟前,道:“我无聊。”
肖骐就要被他这句说给说笑了,“你无聊就去找事情做呗。你不是搬来白日梦客栈了吗?去收拾行李也行啊。”
雪里红操着他那富家子弟的高傲神情道:“你竟然敢叫我去收拾行李?!那可是下人做的事!”
肖骐暗暗一句“德行”,耐住性子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找你的那群小伙伴玩呗。”
雪里红一听,鼻孔“哼”了一声,道:“从登山那天开始,我已经和他们绝交了,他们不配做我的朋友!”
肖骐无奈道:“那你跟着我干嘛呢?我没空,不能带你去玩儿。”
雪里红一副纡尊降贵的语气道:“本公子跟你玩,那你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这次肖骐真的被气笑了,“行行行,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二人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肖骐:“你爹和你二姐姐的尸骨也找着了,你怎么还不把他们送回家?”
雪里红:“我飞书跟大哥说了,大哥说等他来,要风风光光地接爹和二姐姐回去。”
肖骐:“哦…你…你节哀顺变。”
雪里红:“其实找了这么久,我们都不抱希望了。不过……幸好还是找到他们了。这样,也算是一家团聚了吧。”
他垂着头,毛茸茸的脑袋映着日辉,闪烁着让人心疼的哀伤。
肖骐心头一软,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温柔似水道:“只要你不忘记他们,那么他们便永远活在你心里。”
雪里红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眶有一层层薄薄的水雾,如两汪清泉,里面倒映的全是爱与思念。
暖阳轻风来,气氛正是静好。
哪知下一刻,雪里红“啪”地拍开了他的手,如一只小老虎般炸起了全身的毛,“本公子的头是你能拍的吗!”
肖骐也不跟他计较,只轻声道:“你啊……果真还只是个孩子。”
回廊两旁有一排枣树,树上结满了密密靡靡的黄绿色小花,风摇摇吹来,枣花飘飘落下,如一场暑夏胜雪。
在这簌簌浅语之中,肖骐似乎听到了三个绝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字眼。
他笑了,对雪里红道:“走,今晚我们吃醉香鸡,你也一起吧。”
另一头,千面闲着没事正在马棚给马喂草。
他喂的这匹马名叫“怀春”,脾气刚烈,个性冷傲,与它的名字实在是大相庭径。
“怀春”自打连阳县一行后便一直跟随着他。初初选这匹马时,马场的仲叔还曾劝过他,说此马性烈,极难驯服,还是选过另外一匹性格温和的才好。
他呢,偏偏不信这个邪,在被它尥几十遍之后,他有点后悔了。可大话已经放出,他是如何也拉不下来脸去找仲叔换马。
要说“怀春”这匹倔马也是奇怪,在尥了千面无数遍后,它好像还真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在临出发前那日,它勉为其难的让千面如愿地骑上了它。
千面一高兴,骑着它在马场疯跑了几圈,跑着跑着,也不知是说错了哪句话还是兴奋的口水喷到了它洁白的毛发上,“怀春”重重呔了一声,屁股一撅,又把他掀下去了。不过这次尥的还算温柔。
仲叔立马奔了过来把灰头土脸的千面扶起来,并再次劝道:“千面公子,“怀春”这厮脾气忒差,没得救了的,要不你还是换一个匹吧?”
“怀春”正在原地踢踢踏踏踩着马蹄,听此话愤怒地嚎了一声,双目中好像还透着一股不屑。
千面又不信邪了,道:“不,我就要它。”
后面,一人一马混得熟了,“怀春”掀他的次数也慢慢变少了。有时马多的时候,“怀春”还会故意推着千面到马群里给它那群小伙伴当猴子看,看还不止,还要一边嘶嘶怪叫,听语气好似在说“大家快来看,这货爱我爱的要死,没我不行”诸如此类十分具有炫耀性质的话。不过,它脾气上来的时候,该尥蹶子还是照尥不误的。
千面边喂着草边道:“来,吃好点,吃好以后不要再尥蹶子了。”
“怀春”重重喷了一口气,似在说“滚”。
千面放下草饼,准备要滚,却听见有一声微弱的声音在叫他。
千面:“谁?”
那人的声音好似在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千面,你…你…还在,这,这,里,做什,什么?!”
千面眸光一凝,全身戒备:“谁在说话?”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千,千,千…面,走,走,走,走……啊……”
千面回转过身,前后左右看了几遍,不见人影。
“谁在装神弄鬼?出来!”千面厉喝道。
静等半刻,那道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千面将此人的声音记在心里,打算等下得空了把客栈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出这个人来!
打了主意,拍了拍“怀春”正要离开,就见前方廊下走来两个人影,原是肖骐和雪里红。
那两人也看到了他,肖骐冲着他大喊:“千面,你在哪干嘛呢?”
千面回道:“喂马。”
肖骐道:“别喂啦~我和雪里要出去买鸡,一起啊。”
千面:“买鸡?买鸡干嘛?后厨没有吗?”
肖骐:“后厨的鸡都恹恹的,不好。我要去买几只大的,今晚做醉香鸡吃!!”
千面想了片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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