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雨低头查看一眼,道:“这剑怎么了?”
白兰支支吾吾小声道:“小姐,秦怀它不是断了么,你怎么……”
楚寒雨实在听不清她最后嘟囔的几个字,遂又问:“你说什么?”
白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丫鬟渐行渐近的声音:“白兰,白兰!那个沈寂的衣物怎么处理?要扔了吗?”
“沈寂?”楚寒雨眉心一动,道:“沈寂是何人?”
白兰双目一缩,内心犹有万马奔腾!
“白兰,你在不在里面啊?”门外丫鬟来到门前,一见楚寒雨,立即收了声,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楚寒雨淡淡嗯了一声,道:“寒园内禁止喧哗,下次注意。”
丫鬟哆嗦着应是,才又小心翼翼问:“白兰,沈寂的东西要如何……”
“我来处理,你先出去吧。”白兰打断她道。
丫鬟福礼,退了下去。
白兰思绪万千,脑袋一团乱麻,还未理清什么情况,遂又听楚寒雨催问:“白兰,沈寂是何人?他的衣物是什么意思?”
白兰思想疯狂转动,忽地灵光一现,撒了一个大谎:“那个,沈寂是我的远方表弟,前些日子他来金陵寻活计,暂时没有落脚处,所以我就让他在寒园暂住了几日。”
楚寒雨有些不快道:“这事怎么没有听你与我说过?”说罢顿了顿,又强调道:“你知道我讨厌陌生人出入寒园。”
白兰不敢看她的眼睛,垂下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却比惊天骇浪还要狂涌:“我的天爷?!这是什么情况?小姐还难不成在发热中?还是烧的神志不清了?可看她样子很正常啊?”
楚寒雨对旁人都是冷淡,可对这个陪伴自己十来年的贴身婢女还算温柔,几乎没有对她说过重话。白兰不仅性格讨她喜欢,处事也深得她心,只是这件事上她处理不当,不过也不是不可原谅。楚寒雨想了一想,终究忍住了接下来训斥,只轻飘飘一句带过:“下次不准再擅作主张带生人进寒园。”
白兰知道骗住了她,心里一喜,面上却还是佯装忐忑:“小姐,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楚寒雨轻轻应声,旋身转出了门,独留白兰一人在原地,满脸如霹雳之色。
楚燿思索着她的话,疑色渐重,转过脸朝颜尘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颜尘一顿,说出自己的想法:“打击太重,人便会选择性忘记疼痛,有的几日便可恢复,有的需要几年,有的,则是一辈子。”
楚燿惊讶:“意思是,不知道煣姐什么时候会再记起来?”
颜尘道:“嗯,可以这样说。”
楚燿沉思一会,转头对肖骐道:“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府里上下不准再提沈寂二字!若是让我听见还有人说起,就叫人掌嘴五十!”
肖骐对他这一举动甚是疑惑,不过还是应道:“好的。”
楚燿见他光答不动,遂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找肖管家通告下去!”
肖骐才反应过来,赶忙应道:“马上就去!”说着看向千面,向他眨眨眼。
千面心领神会,便借口有事,随着肖骐一起离开了凉亭。
白兰本是追出来拿披风给楚寒雨,谁知半路被楚燿抓住说了话,这下怕是追不上人,也就退下回寒园去了。
日光打在枝叶间,疏疏落落地洒在地上,化成了大地的繁星。
楚燿仰头望天,似在自问,又似在问颜尘:“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颜尘走近他身旁,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肩膀,说来:“人都是为执念而活。”
楚燿道:“怎么,你也是?”
颜尘沉默以对,答案不言而喻。
楚燿无奈笑笑,轻声道:“忘记对煣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金陵,怀堂巷长街。
天边铺满黄昏,日间的燥热化为无形的风,吹落了暮色,吹起了月辉。
楚燿和肖骐行于人潮之间。
肖骐一手拿着烧饼,一手拿着冰糖葫芦,走一步,吃一口烧饼,走一步,又吃一颗冰糖葫芦。不到半刻,烧饼和冰糖葫芦都进入他的肚中。
楚燿一言难尽地扫了他一眼,道:“你还没有吃饱吗?”
肖骐拍拍肚子,想了一会,道:“可以算饱了。”
楚燿翻了几眼,忽闻到前方鲜香飘来,仔细一看,原来已经来到金膳楼附近。
肖骐不自觉地舔了舔嘴。
楚燿恰好捕捉到他的动作,默默叹了一声,道:“我也有点饿了,去金膳楼用饭吧。”
肖骐拍手欢呼。
二人进了金膳楼,台上正有歌女唱着莺莺小曲,细软绵绵,曲调甜甜,听得人心间一阵温暖。
堂倌小唐忙于食客间,方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的楚燿,他心中欢喜,不顾食客的招呼就迎了上去,“楚二少爷,您可来了~”
虽然金陵大多的城民对楚燿都是避之不及,可也有例外,小唐就是其中一个。他虽也害怕楚燿,可比起害怕,他更多的是羡慕。
因为他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如此桀骜不驯,如此特立独行,简直迷死个人了!
不过这一点特殊爱好是小唐内心深处的一个小秘密,他从未将此展露与别人知道。
小唐内心喜滋滋,领着二人朝搂间走去,边走边频频回头拍马屁:“楚二少爷,好久没见您勒,小唐可想您了!您都不知道,你没来的这段时间,金膳楼都失色了不少呢~您看看,这大堂人都少了多少人,以前都是座无虚席,现在,才坐了八分满!”
楚燿心情轻松,听他说来,也接着笑说了几句:“金老板上月又给菜牌调了新价,本就是高价了,这一调,都快变成天价了。你来说说看,有多少达官贵人能天天上你们金膳楼?怕是家里有金山银山,都要被你们挖空了不是?恐怖再过一些日子,我也没有资格踏入你们金膳楼的大门咯。”
小唐呵呵笑笑,带着他们到雅座坐下,又道:“二少爷,瞧您这笑话说的~您这是不知道,现在的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了,我们金膳楼里进的那些个山珍海味是越来越稀少,越来越贵,我们老板也是迫不得已才调了新价。二少爷,您许久没来不知道,我们老板现在都沦落到要亲自下厨做八宝翅啦。”
“哦?”楚燿笑吟吟望着大堂上唱曲的歌女,嘴上也不忘继续问:“怎么个说法?”
小唐一边斟茶一边愤愤道:“都怪醉云楼的游掌柜!她花高价把我们的李大厨给挖走了!您是不知道,现在这世道要找个尖儿的,知仁义的大厨别提多难了,我们老板在金陵,婺原找了一大轮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只好亲自下场了。再说,八宝翅可是金膳楼的招牌,就算找来新的大厨,没有个三五载的了解,老板也不可能把八宝翅的烹煮配方和方法告诉他,不然等他偷了师,另起炉灶与我们对着干,我们金膳楼可就真要惨咯。”
肖骐嘴里嚼着茶果,也搭话道:“我说小唐你担心什么呢,真金不怕火炼,名菜不怕剽窃,八宝翅,我们只认金膳楼一家!”
小唐乐得嘿嘿笑,又给楚燿说了好听的话,楚燿一开心,挥手就点了一桌子好菜,这下小唐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