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镇,集市长街。
天还未亮透,街上商贩已陆陆续续出摊,虽大部分摊前都还是空空荡荡,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此刻高涨的情绪。
几名摊贩随意摆弄了摊子一番,便邀约着堆到早食摊前,一人叫了一碗豆汁和油煎饼,一口豆汁一口饼,哼哧哼哧吃的好不满足。待吃了个过瘾之后,一抹满嘴油腻,这才低低私语起来。
摊贩甲一边用抹布抹了抹油乎乎的手,一边道:“要我说,连门主的死是有迹可循的。”
摊贩乙嘴里嚼着油饼,含糊问道:“这怎么说?人家连府的人到现在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的,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摊贩甲哼唧一声,将头凑到他跟前道来:“难道那件事你忘了吗?”
摊贩丙咽下口中最后一口饼,道:“啥事啊这么神秘?”
摊贩乙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也道:“是啊,啥事你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呗,怕什么。”
“唉!你们真是的!”摊贩甲拍了拍桌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他们。
这是,早食摊主不知何时走到他背后,插上一嘴:“你说的那事,可是七年前连府发生的那件事?”
摊贩甲被他突然的问话吓了一震,回身怒视了他一会,才消了消火道:“我都说那么小声了,你这都能听到?”
早食摊主笑了笑,颇为骄傲道:“我可是碧水镇出了名的顺风耳,就没有什么秘密是我听不到的。”
摊贩甲的心还是有点慌,便喝了一口豆汁压压惊,这才又道:“没错,这件事,你们该不会给忘了吧?”这话是对着摊贩乙和摊贩丙说的。
摊贩乙面现惊恐,道:“忘了什么都不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啊。”
“没错没错。”摊贩丙也点头道。
摊贩甲拍案而说:“就是啊,那你们总该不会不记得当时那人说过的话吧?”
摊贩乙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一个抖擞,向他递去一个惶恐的眼神,“难道,你是说,他的诅咒,成功了?”
“不然呢?”摊贩甲摆摆手道:“连门主如今的死,你也听到了,是不是就和那人当初说的诅咒一样?”
摊贩丙越听越是害怕,面色也跟着白了几分,“你不要说得跟真的一样好不好?怪吓人的。”
“怎么就不能是真的了?”摊贩甲叱问道。
摊贩乙道:“那可不是,死人岂能复活杀人?”
摊贩甲鄙夷道:“那是你们少见多怪!别说死人能复活杀人了,那些花啊草啊都还能成精呢!”
摊贩丙鄙弃道:“你话本看太多了吧?”
摊贩甲不服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连门主的死状跟那人说的诅咒一样?”
摊贩丙:“你不给是有人蓄意这么做的?那凶手杀了连门主后,再借助当初诅咒一事,将连门主的死布置的跟诅咒一样,以此来逃脱嫌疑也不是不可能的。”
摊贩乙:“我觉得你说的也在理。”
“哼!”摊贩甲却是一声轻嗤,道:“这些不过是你找的借口罢了,其实你心里对我的话也信了个七八分了吧?只不过你害怕,所以到现在还在欺骗自己!”
摊贩丙面色一凝,大声道:“你说什么鬼话!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才不怕!”
摊贩甲横眉冷眼道:“你不怕你从刚才就一直在抖个鬼啊抖!”
“我!我!我就是抖个脚!抖个脚而已!”摊贩乙逞强道。
“别骗自己了。”摊贩甲戳穿他道:“我还记的七年前,你朝他扔过臭鸡蛋来着吧?你是不是怕他复生了,也会找你报复啊?”
“我报你个大头鬼!”摊贩丙啐了他一脸:“你不也是拿过烂菜叶丢他,你都不怕我怕个屁!我不跟你说了!整天就知道瞎造谣!迟早被人抓了打烂你的嘴!哼!”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不过人还带诅咒别人的?喂!你们来评评理,我说的不对吗?”摊贩甲转身就去问摊贩乙,可一回身,摊贩乙和早食摊主也摆摆手手不打算再和他瞎唠嗑了。
摊贩甲轻啐一声;“你们早晚要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说完将剩余的豆汁一口喝完,丢下两个铜钱,甩甩手回摊位去了。
连府,西苑,客厢房。
连鹤鸣才刚下马,便听到了楚煊断臂的噩耗。一夜未眠的紧绷险些让他当场晕厥过去,可心中最后的坚持却强行让他保持清醒,他卸下披风,满面风尘的快步朝西苑去。
来到楚煊居住的厢房门前,方要推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楚燿走出房门,反手将门轻轻合上,带着他往侧边的凉亭走去。
亭内有几缕斑驳阳光落在地面上,随风摇晃,忽明忽暗。而亭侧处,长有一棵嫣红如血的石榴茶花,风一吹,那层层鲜红花瓣宛如千重巨浪,将连鹤鸣的眼涌的生疼。
楚燿给他递去一盏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迎着清晨的清风,静静喝起了茶。
二人静默一刻,连鹤鸣紧握着手中那盏未曾动过的茶水,便要开口。
“嘘~”楚燿先他一步开了口:“如果你是要道歉的话,那大可不必。”
“……可是,楚煊哥他的手…”连鹤鸣还在痛苦中挣扎着道。
楚燿不想他自责,反倒安慰道:“你放心罢,煊哥已经脱离危险,他刚刚喝了药才睡下,溪姮正守在他床边,没事的。”
连鹤鸣眼中却是没有任何喜色,宛如一滩死水,而面上的那层阴郁,也始终挥散不去。自打连灼出事之后,他的灵魂仿佛也随之死去,如今在楚燿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