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镇,碧水长街。
由碧水长街抬头看去,遥遥可望桂花山上宏伟壮观的连氏府邸。只不过,早上还是张灯结彩,充满喜气的桂花山,此时却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狱,四处弥漫着死气和阴森。而这莫名的阴沉,似乎也悄无声息地浸染了平日里人潮涌涌的碧水长街。
长街上,只开着零丁几户商贩,街上稀稀疏疏的行人们漫无目的地瞎晃着,毫无往日的兴奋和欢乐。
而长街尽头处,有三两成群的人正窃窃私议着。
镇民甲沉声道:“连门主死的也太惨了吧!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杀千刀做的,我一定替连门主手刃了他!!”
镇民乙也是一脸悲痛:“唉!也不知谁有那么大的仇!下手竟如此残忍!”
镇民丙则摇了摇头,悲恨万分道:“不管有多大的仇恨,也不能在这一天啊...这要连门主的亲人如何面对啊!实在是太恶毒了!”
此时一个过路的少年听到这里,便凑了上去,问道:“嘿,你们在说连门主什么呢?连门主他怎么了?”
镇民甲望了一眼眼前面生的少年,道:“你不是碧水镇的人啊?连氏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没有听说吗?”
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我今天一早就出碧水镇了,刚刚才回来的。不过今天不是连门主的寿辰吗?”
镇民甲瞧着他面目和善,便敞开话道:“什么寿辰!从今天开始,这一日,就是连府的噩梦、是连门主的忌日了!”
“什么!?忌日?!这是什么情况?!”少年惊呼道。
镇民乙唉了一声道来:“就在刚才不久,连门主被歹人所害,尸首分离!而且!”说到这里他不由地抖了抖,才接着道:“连门主的脑袋,在事后竟然不翼而飞了!连府的人翻遍了整个桂花山,都找不到连门主的头颅!苍天啊!什么样的人这样狠毒!砍了头还不止,还要将它拿走!”
少年听到这个噩耗,满目惊疑,不敢相信道:“这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既然没有找到头颅,怎么确定就是连门主?”
镇民乙却是笃定道:“不会有错!此事千真万确!连门主的头颅是在被人发现尸首后才不见的!也不知那凶手用了什么妖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连门主的头颅盗走了!我表侄就是今日登门贺寿的其中一人,他说连少门主亲口说的!试问一个儿子怎能拿自己父亲的头颅开玩笑?!”
少年还是无法相信,可是连鹤鸣亲口所说,那定不会是谣言...只是,究竟是谁如此大的仇恨?竟然将连门主的头砍下来!??还要将它带走?想到此处少年只觉一身恶寒,喃喃道:“太平盛世之下,竟还有如此毒心狠辣之人?!”
镇民丙满脸惊恐,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此人的心一定是比墨水还黑!比毒蛇还要歹毒!这种人存在于世的一天,都是祸害啊!”
镇民甲听到此话,却是面色一凝,低声道:“你们说,这凶手会不会杀人杀上瘾了,然后向我们这些无辜老百姓下手啊?”
镇民丙好像听到什么极度可怕的诅咒一般猛地弹开半丈之远,指着镇民甲喝道:“你瞎说什么鬼话!不要吓人好不好!人吓人可是会死人的!!”
镇民甲无辜道:“你发什么疯哦,我就只是猜测一下而已啊,防患于未然嘛~”
镇民乙也默默退了一步,道:“你可别乱说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镇民丙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也随镇民乙一起去了。
镇民甲看了一眼看上去胆子比较大的少年,开口便要继续和他讨论这个话题:“那个,我说你...”
“我也先走了。”少年打断他道。
镇民甲的是非之魂被他一句话给浇灭了,心中暗道:“年纪轻轻的,想不到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嘴上也忍不住嘲笑道:“怎么?你也怕了?”
哪知却听少年说:“我要赶紧回去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镇民甲:“?”
连府,后厨柴房。
柴房的大门正被撞的哐哐巨响,随着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谩骂和嘶叫响起,正是那薛建仁的声音。
“我日你娘的祖宗!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我告诉你们,等我出去了,我定要到衙门去告你们!”
“连鹤鸣你个小王八蛋!快放我出去!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哈哈哈!连天都看不过眼你们连府这样嚣张!降下恶鬼把你们给杀了!死了活该!哈哈!这都是报应!!”
“报应不爽啊!苍天有眼啊!”
“你们连府就要完啦!”
“连鹤鸣!!放我出去!!!!”
“喂!!有没有人!!放我出去!!我要小解!!!”
“喂!!操你们娘祖宗十八代!!!!”
“放我出去!!!!”
尖利的粗言秽语充斥着整个后厨乃至整个连府,可却没一人搭理他,只任由着他在里面似疯狗般乱吠。
守在柴房外的两个家仆白眼都翻上了天,这时从院外走进来了一个丫鬟,问道:“这薛公子还是什么都没有交代?”
家仆甲回道:“交代个鬼!他一口咬定不关自己的事!可一问他为什么会偷偷摸摸出现在西苑,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少门主吩咐将他关押在此处,等他冷静下来后再来问话。”
家仆乙则是愤恨道:“我看他是冷静不下来了,说不定我们门主就是他杀的!他们薛家可是恨毒了我们连府!他现在不过是恶行被发现了在这装疯卖傻!要我说,就应该将他就地处决,以祭门主的在天之灵!!”
丫鬟虽也是恨极了薛建仁这个小人,可还是出言提醒道:“薛公子现在只是有嫌疑,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就是他杀害了门主,这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可以,可别跟别人说了去!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定会说我们无凭无据冤枉无辜,到时不仅不好交代,也会让丢了我们连府的脸面,更会让其他镇民对连府寒心的。虽然薛公子这厮真是令人讨厌!”
家仆乙觉得她说得实在在理,不免为自己的粗心感到羞愧,话题一转又道:“也是,不过这薛公子怎么这么长气?这都嚎了快一个时辰了吧?还有力气!他不烦我都要被他嚎烦了!”
家仆甲将他拉到一旁,道:“你就当他狗吠得了呗,不要去听不就行了。”
家仆乙悻悻道:“只能这样了~”
连府,祠堂。
门上的大红喜宴灯笼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丧灯,门口堂内也都挂上了丧幡。褪去喜宴之气的祠堂此时宛如一个巨大的冰窖,四处一片寒气森森。而从堂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起伏幽咽,让这番场景更添悲凉。
连夫人缓缓抬起眼帘,眼前飘晃丧幡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挣脱两侧扶着她的丫鬟的手,猛地一扑扑到了摆放在祠堂中心的幽黑棺木。
棺柩中躺着一个人,一身茶色广袍上以金线在两襟绣着栩栩如生的龙纹祥云图案,而头部位置则以一条同色柩巾遮盖。
连夫人抖着手抚在那柩巾上,五指僵硬,可她还是以极缓的动作将那柩巾慢慢往下拉去。柩巾滑落到一半,底下是无尽的黑暗,空空一片。
连夫人止不住的再次嘶吼出声:“啊!!!”
这声压抑的惊唤之中,藏了无尽的痛,无尽的恨,无尽的茫然无措和心如死灰。
她宛如一片被秋风随意吹起的枯叶,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唯有手下冰冷刺骨的棺木在提醒着她发生了何事。
阴风吹起,她再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悲痛,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这已经是她反复醒来,而又晕倒的第四次。
连凤逑一身孝服站在一旁,双眼也是红肿的厉害。他吩咐青竹将连夫人抬下去休息,又唤他叫人煮些安神茶给她服下,让她好生休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