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名妙龄少女翩翩而至。
一身月白大袖齐胸襦裙,衣襟两侧的芍药花鲜艳夺目,栩栩如生,腰间同用一条芍药花纹锦带系成一个秀气的蝴蝶结,远看袅娜迷人,近看灵动俏丽。
再看她那一头乌黑青丝,如泉水般顺滑流淌在腰间,一络秀发盘成一朵花样发髻,髻上别着一支白玉兰步摇,玉兰清新动人,垂珠上一双蝴蝶齐齐纷飞,在鬓间摇曳缠绵。
她轻移莲步,款款而来,身上清香一时间充满了整个侧厅。
厅上几人看的双眼迷乱。
就见她福身朝众人一礼,温声道:“大哥,嫂嫂,颜公子。”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雪匿,又迅速低下头去,娇羞一声:“雪匿公子。”
连蕴见她行完礼,招手让她坐到身旁来,她不再言语,温温顺顺地坐了过去,全程不再抬眼。
楚烁被她一系列的举动震的外焦里嫩,呆呆望着她,那眼神,比看陌生人还要陌生:“…………”
全场最淡定的,恐怕只有颜尘了,他仍是一如既往的默默吃食。
连蕴斜眼偷偷看了一眼雪匿,他亦是一脸呆愣,只是双颊多了一点点红晕。
连蕴心里大喜,暗道一声“成了”,便拉起楚黎梦的纤手,道:“熳熳,你不是要感谢雪匿的救命之恩吗?还不快快向雪匿敬茶?”
楚黎梦十指纤纤,端起茶杯,抬起头来,一双含羞带春的双眸看向雪匿,朱唇微启,柔笑道:“谢谢雪匿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茶代酒,敬雪匿公子一杯。”声音轻灵动听,如似春水,潺潺流入众人心肺,心下一片舒畅。
说罢,楚黎梦便以袖遮面,一仰头,茶杯尽空。
她的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一举一动都无比温柔,美目流转,红唇漾笑,似乎方才那豪爽的饮茶姿势并未引起任何的人注意。
包括看她看的痴迷的雪匿。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
“锵”的一声。
是银筷落在筷架上的声音。
颜尘捻起布帕擦拭嘴唇,冷冰冰说了句:“雪匿,敬茶。”
失神的雪匿猛地一个打颤,端起茶,虚虚地回了句:“不客气,不客气…”
二人相互敬了茶,便又速速移开双眼。
席间,连蕴代替已变成“哑巴”的楚烁又问了些问题,雪匿已不似先常那般回应自若,除了“嗯”、“啊”、“哦”之类词语,什么也答不上来,要不就呵呵一顿傻笑敷衍过去,又尴尬又好笑。
在这期中,楚黎梦好几次也捂嘴浅笑,贝齿微露,既顽皮又灵动,看的雪匿心脏砰砰狂跳。
落筷碰杯间,这顿奢华的午宴就这样在尴尬与羞怯中慢慢度过。
风吹飘香至,厅外的那棵桃花开得正艳。
楚府,隐园,书房内。
过午,阳光虽不再毒辣,却平添了几分闷热。
许壁站在书案面前,正面无表情的叙述着寡淡的事务。
楚烁一边听着,一边屈着右手揉着太阳穴,脸上微微露出苍白之色。
许壁顿了顿,停下禀报,端来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公子,若是身体不适,便歇息先吧。”
楚烁喝了口热茶,稍稍放松精神,才摆手道:“没事,就是午食积滞了,等一下便无碍了。”
许壁也不再多说,继续汇报无影门的要务。
楚烁听的出神,过了半响,他突然道:“许壁,你觉得那个雪匿怎么样?”
“未有接触,不予评价。”许壁如实答道。
“那你觉得,涅天境的这几个人如何?”楚烁又问。
许壁难得的想了一会,答:“既是宗主所请的高人之徒,想必也是正人君子,人中龙凤。”
“也对。”楚烁接着道:“当年有幸见到那位高人,当真是容貌绝尘,气质超凡,他的入室弟子颜尘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必他们涅天境的人,也都是一派端正高尚之人。”
说着说着,楚烁又莫名“唉”了一声。
许壁不解,暗想道:“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难道是无影门又发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许壁正要问清他叹气原因,就听楚烁道:“还有什么事要报吗?”
不知为何,他此刻的心异常烦躁,只要一想起楚黎梦终有一天要远嫁他人,他的心底就有一种老父亲嫁女的孤寂感和落魄感。
还记得母亲在世之时,大多的时间都要用来照顾体弱多病的楚燿,分不开身心来照看年幼的妹妹。所以,他便接手了这一重任。
而楚黎梦自小也非常粘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曾记得她刚学会走路,总是摇摇晃晃的跟着他身后,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不哭也不闹。也因如此,他也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她,与她玩耍嬉戏。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姑娘开始学会了奔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而他也因父亲的严厉要求,不得不恪守门规,天未亮便要起床梳洗,前往无影门跟师傅学习,日落再归,有时想见她一面,她却早已入眠。
唉,只叹光阴不可倒流,往事不可追忆啊。
就在楚烁怀念过去之时,许壁从怀中掏出一张朱红请柬,将它递给了他。
“莫老爷的寿诞请柬?”楚烁接过请柬,粗略瞄了一眼,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虽然这个细微的小动作一闪即逝,许壁也还是捕捉到了,马上会其意思,道:“我现在就去回绝他们。”
正当他刚转过身时,门外响起一阵争吵。起初是刻意压低声音的争论,慢慢声音越来越高,许壁也从那几声不耐烦的语气中听出了来者何人。
忽的一声怒喝,房门被一脚踹开。
楚烁和许壁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去。
楚燿怒气冲冲地走跨进书房。
一名身着蓝色劲装的护卫随后冲了进来,看了一眼正火光四射的楚燿,又连忙低下头去,磕巴道:“大少爷,那个,我已经跟,二少爷说了你在……”
“好了好了,先下去吧。”楚烁摆手道。
护卫如负释重,躬身一礼,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楚烁正了正身子,端起茶呡了一口,回味一番后,才悠悠道:“思遥,你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
楚燿冷着脸,择了张背椅坐下,一只脚曲起,冷冷的目光在许壁身上扫了一圈,又望向楚烁,严肃道:“大哥,为什么不让我参与无影门的事务?大哥和父亲每天都那么忙,我也想帮忙!”
楚烁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前,满园春色尽收眼底。
一阵春风拂来,心中的烦恼被吹散了些许,他心情渐有好转,松了松筋骨,半是斥责半是无奈地道:“思遥,听话,别胡闹了。若是没事做的就去练习剑法,不要整天就想着去玩儿,等你哪天真的静下心来,也不像今天这般冲动行事的时候,再来无影门帮忙也不迟。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喊着要跑就行了。”
楚燿看似认真听着,可魂儿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只听楚烁越讲越来劲,楚燿心想道:“再这样讲下去,又该吃晚饭了吧?吃完晚饭又到就寝时候了,明天大哥又会一早起身,找都找不到人了!”
楚燿摇摇被楚烁声音催眠的晕晕顿顿的脑袋,心道:“不行不行,这次不能再这样被大哥哄骗过去,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帮无影门做成一件事!”
“大哥!”楚燿刷地站起身来,高声将他打断。
楚烁:“…………”
许壁:“。”
“大哥,你前几日不是才夸我机智吗?熳熳被那妖物掳走,要不是我思觉灵敏,追踪到了他的藏身之所,指不定熳熳还要受多少苦呢。”
“大哥,我真的已经长大了。你看我,都已经会处理这么危急的事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冲动行事!不论做什么事之前,我一定会三思而后行!大哥,你就把无影门一些比较轻松的事先交给我处理好不好?如果我处理的不好的话,你就揍我一顿吧。”
楚烁托腮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楚燿一看楚烁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动摇了,他心中暗喜,继续展开甜言蜜语战术,“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丢脸的。”
楚烁凝眸看着他,片刻后,招手将许壁唤了过去。
二人耳语半响,许壁点头应是,退了下去。
楚燿正奇怪大哥和许壁那厮说了什么,可听来听去,一字也听不到,只好作罢。
楚烁转身回到书案旁坐下,拿起桌上那封红得耀眼的请柬,道:“这样吧,三日后就是莫氏商行莫老爷的六十大寿,这是请帖,你就代我去吧。”
楚燿瞪大眼珠看着眼前这张红得艳俗的大红请柬,一脸吃惊地看了看楚烁,看他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的样子,错愕道:“大哥,你不是真的要我去参加这种无聊的寿宴吧?他们莫府算哪棵葱啊?也配我去给他贺喜!”
“思遥!”楚烁只觉脑壳又开始突突发疼,他甚至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提议让他代替他去莫府,只怕到时候又要惹出什么祸事给他收拾,可若是不找点事给他做,他怕更是要出去惹是生非了。
唉,为什么他就不能拥有乖巧听话的弟、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