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行了一阵,才发现自己迷了路,身后是黑不见影的杂木荒院,院中飘着一股浓香。即使离它有几丈之遥,那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仍叫人觉得难以忍受。
后路不通,他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刻左右,终于让他看到火光之处。
楚燿心里一快,暗道:“这杨府比他想象中要大多了,又有那么多别院,真不知道搞这么多院子干嘛,看着也没有那么多人啊。”
他心里乱想一通,朝着光亮走去。可走了不过百步,前方隐约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世侄,收手吧。我知道你是被妖人所惑,我会再请高人帮你除祟的。到时候你去衙门投首,我一定向知府求情,求他…”
“呵,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楚燿一惊,放轻脚步,向声源靠近,从假山乱石中的隔缝看去,竟是杨岭和钱老板!
这又是什么情况?他们二人是旧识?可据他了解,钱老板性情古怪,为人非常冷漠刻板,在金陵一向是独来独往。是谓在金陵并没有来往密切的友人,更没有听说还有亲人在此。
还未等他回味过来这二人是何关系时,就见杨岭忽的一手勒住钱老板的脖颈,嘴角一挑,阴鸷鸷道:“我不杀你,那是因为你还有用,再敢多管我的事,我就让你也成为他的养料!”说罢将钱老板甩到墙角,眼角不扫一眼就走了。
楚燿心中大惑:“这两人难不成是同流合污?可听钱老板的那番说话和杨岭的态度并不像是一伙的啊,这可真是奇怪。”
浓香不知何时已飘到此处,楚燿只觉脑袋有片刻晕眩,待他凝神静心之时,钱老板已扶着石墙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远了。
楚燿立马回过神,一步一步紧随着钱老板。不到一刻,他就听到了喧闹的高喝嬉笑声,前方就是正厅了。
原以为钱老板是转回正厅喜宴,谁料他一个拐弯,就没入了另一条幽长小道。
楚燿在原地徘徊一会,终是放弃了追踪钱老板,往正厅快步而去,心底却在想道:“今夜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还是先回府,明日再来探个究竟。”
楚燿拉着肖骐匆匆而归,一夜平静。
翌日。
天蒙蒙,地萧萧。
暴风在天地间无情肆虐,狂扫着万物,吹打着人心。
一个矮小胖圆的女子逆着风朝前方院落艰难行走,不到百步的距离,仿佛像走完了一个人生路程那么遥远。
她用衣袖紧紧捂住嘴鼻,以防风沙吹入口中。
“这什么鬼天气。”
她低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手还拉着裙摆不让它乱飘。
最后两三步,她是撞着风跑了起来,一下冲到了门上,撞的她龇牙咧嘴的叫疼。
“呼,又要来暴风雨了?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
“这杨府里就没有一件让人顺心的事。”
她甩甩衣物上的尘沙,推门而入。
下一刻,尖叫声飚起。
胖圆女子瘫坐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簌簌发抖,一脸惊惧之色。
可待她反应回神之后,便又扯着嗓子嘶嚎,力竭声嘶,颤人心房。
“小姐……小姐……小姐!!!”
嘶叫声立马引来了一群仆人。胆大的往上那么一看,吓得面色惧白,跌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天啊!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太可怕了!我不要在这里呆了,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有一仆妇似是受了巨大打击,猛地冲出院子,边跑边大声尖叫,宛如疯了一般。
庭院内人人胆寒心惊,无一人再敢上前查看,胖圆女子也早已哭晕过去。
房门大开着,门内一片黑漆漆,阴沉沉,仔细瞧去,可以看见房梁下吊着一条轻轻飘飘的红色物体。
门板被风刮的吱呀吱呀作响,狂风冲入屋内,那条红色影子荡啊荡啊,就像在向人伸出友爱的手。仆人们又是一声尖叫,跑的跑,滚的滚,乱成一锅蚂蚁。
“让开!让开!都让开!”
杨府护卫将仆人推到一边,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身影在人堆中一晃而过,举着灯笼进了房间。
一室明亮。
那抹红色鬼影就这样暴露在人们眼前。
鸳鸯绣鞋,凤凰绯衣,十指寇丹,珠玉璀璨。
房梁上吊挂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刚嫁入杨府的新妇,杨岭的新娘!
一名如花似玉的女子,即使昨日的她满脸忧伤悲痛,可也掩饰不住她的清雅秀丽,如雪莲般坚贞纯洁的容貌让人见之倾心。
可此刻的她,一条白绫圈勒在她细小的脖颈间,双眼凸裂,满脸淤青,一条丁香舌微微垂落,在半空中摇摇荡荡。
任谁见了这番情景皆会恶心作呕,谁也想不到昨日的她是如此令人忘怀。
而如今,只怕是梦魇见鬼,避之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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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又来啦!又来啦!”
沉闷的天气和寥落的街道让商家,行人都无精打采,游游荡荡的像一条条没有灵魂的咸鱼。
一声震声突起,惊的他们竖起耳朵,好听清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在那里鬼喊鬼叫,扰人游尸。
“杨府新入门的少夫人又上吊自缢啦!”
“杨府新入门的少夫人又上吊自缢啦!”
这两声高喊就像是三寸银针,狠狠扎入城民们的心脏,大脑。人人皆先是一愣,随之无尽寒气由脚底流入心肺,丝丝刺骨。
风狂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带着风尘和闲言四处乱撞,窜到大街小巷,窜入人们心间,窜上无边九霄…
“老天啊!这杨府可是做了什么冤什么孽啊!”
“这骆家小姐可怜咯,连一天时间都不到吧?”
“没错!太惨了!”
“不得不信这个邪啊,都这样了,那杨公子就不能不成亲吗?”
“他要害死多少人才甘心?”
“可是,既然大家都知道杨公子克妻,却又都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呢?难不成他们都不信这个邪?”
“这中间一定有古怪!”
“绝对有!赶紧让有闺女的人注意了,最近千万别让她们出来晃悠!免得又让杨公子看上了,那可惨了!”
“对对对,快走快走,我家里还有个小妹呢…”
本就灰暗萧条的街道在一群人一哄而散过后,只留下三两商肆,几缕幽灯,咸鱼几条…
三日后,来幸街。
“二郎,我们又来这里做甚么?”肖琪问道。
楚燿没有回答他,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杨府大门,心中有一道火气正在慢慢上扬,心道:“如果那天晚上我把新娘带走的话,她便不会就这样身消玉殒,如果…可恶!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定不会就此放过真凶!”
“二郎?二郎?你在想什么啊?”肖琪看着他若有所想的样子,不禁又开口问道,他实在想不明白二郎为何对杨府如此上心。每次经过杨府,他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说不出的让人心底发怵。
“没有。”楚燿摇了摇头道:“我们家去佳味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