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几年前,有一女子偷偷外出游玩遇上登徒子调戏纠缠,一名路过的少年替她解了围,女子为感谢少年,也偷偷让丫鬟送过几次礼,一来二去,他们相爱了。”
随从喝了水,继续徐徐道来:“但,少年是一个家室清贫的人家,女子家人发现后极力反对!只是这并不能阻止两个相爱的人。女子家人屡屡劝告未果,便狠心将女子幽禁在家里不让她与少年见面,还与她说了一门亲事。”
“可,就在成亲当日,女子趁机逃跑,准备与少年私奔,可是还未走出城外,就又被抓了回去,少年也被打成重伤!”
“女子无奈、苦恨却又不甘被摆布,更不想嫁与那油满肥肠、年过半百的老员外做小妾,一怒之下便投了河,尸首全无啊。”随从说到此,心里早已谩骂女子家人几十遍!可恨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最亲近、最爱的家人却是毁她人生、要她性命的凶手!
随从狠狠道:“这家人也都是心狠无情之人,认为女子将家里脸面丢光,对此竟置之不理!任由这豆蔻年华的少女魂归黄泉也没有个安身的牌位!少年知道后伤心欲绝,而后又被女子家人诸多打压与欺凌,不得已带着家人离开了这块伤心地。”
青年听完后,也终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了,狠狠骂道:“可恨!可恨!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家人!简直畜牲不如!实在是可恨至极!”
“公子,勿恼,勿恼,待我细细说来。”
随从继续道:“天道也真是好轮回!谁也意想不到的是几年后少年再次回到金陵,竟然当上了朝廷命官!年纪轻轻便当上了从四品官员,不少人家都觍着脸皮上门提亲,可少年却做了一件让所有百姓都震惊的事。”
“他公然在这湖旁与那死去的女子拜堂结阴亲——生不能为他妻,死后亦为他人!”
“成亲后,少年还在湖的四周围都种下了女子喜爱的桂花树,至此之后,桂花竟常开不败!百姓们都在猜想,可能是因为女子留恋恋人,魂魄不愿离去,附身在这些桂花树上罢了。”
“当时谣言四起,百姓们都不敢靠近这片湖旁,也碍于少年的面子不敢对此地桂花做出什么事来。经年累月,除了桂花常开外此处也无发生任何诡异之事,谣言才慢慢消散,只留下那一段凄美悲凉的爱情故事了。”
“再说,每逢七夕佳节,少年都要在这里放满花灯,希望可以将他的思念以及爱意都可以传达给他的爱妻。几番下来,每当七夕来临,不少的痴男怨女也都效仿少年,在这里放起花灯,希望可以跟自己心意相属的人终成眷属。”
“所以它也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情人湖。”
随从心里喜滋滋暗暗记下,今年七夕到来时,他可以跟公子告个假,或许可以……嘿嘿……
“唉,问世间,情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青年不禁感叹,人为爱而生,却又总是为爱而亡……
“可是,这又跟这湖的名字又有何关联?”青年不解道。
随从望着远处被落霞打散的炊烟,那炊烟袅袅升起,轻盈柔美,风轻轻吹过,它又随风慢慢地飘动、摇曳,好似一个女子正在舞动着她那曼妙的身姿。
一曲舞必,人去楼空,曲终人也散,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离心…离心…这正是那位少年爱妻的闺名……”
青年心里不由得一怔,那股细细的甜香依旧参杂在风里娓娓吹过他的面庞,带着老榕树的树叶‘沙沙’作响,它是那么轻柔、温顺、清爽而又宁静。
它不受任何禁锢,它是无比的自由,它亦随处可去。
它看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它在你的耳边低语着,述说着这尘世间的喜怒哀乐、风花雪月。
当它拂过你的脸庞,发丝,衣领,当它紧紧的缠绕着你,它又仿似在哭泣,哭诉着这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风停了,叶落了,人走了。
青年顿时感到一股刺骨之寒,不知道是因为这突然离去的风还是那些早已离去的人,倏然觉得双眼朦胧,低声喃喃自语道:“世上之苦皆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可惜了这一双痴情薄命的儿女……”
“公子,公子!”随从见青年茫然自语,不由得大声呼唤了几声:“公子,公子勿要伤神!保重身体啊!”随从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要是公子身体有恙,只怕不好跟夫人交代啊,公子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散心……
“公子,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公子,我看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随从小心观察着青年面色,小心翼翼说道。
青年见随从双拳紧握担心状态,不由的有些好笑,笑道: “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有些伤感罢了…我们先回酒楼罢。”
“是。”随从答到。
青年跟随随从回到落脚酒肆时,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也坠落了。
夜晚,来临了。
酒肆,茶肆,街边的各色的小食摊、各类档口都挂起了灯笼,金黄色的火苗随着夜风胡乱摆动着,拼命地摇曳着身躯似是在引诱着过路人的目光。
夜晚的怀堂巷似乎比白日更加热闹喧哗,长长的街道上人满为患,有的大声叫卖,热情满满吆喝;有的慢条斯理,欣赏夜色美景;有的三两成群,低头交耳说笑;有的粗言秽语,历声斥骂他人;有的贼眉鼠眼,偷偷摸摸下作;有的成双成对,羡煞旁人眼光。
烛光飘渺,行人魅影。
在成片的灯火笼罩下,这座繁华的金陵城仿佛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纱,好似有数不尽的秘密等着人们来探索、挖掘,然后将之暴露在阳光下,将它们烧毁。
青年跟随从进入到酒肆时,酒肆里早已门庭若市,店里堂倌上跑下窜,应接不暇的招待着客人。
此时主仆几人早已饥饿辘辘,周围尽是食物的香味弥漫着,各人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随从见无人招待,便急急忙忙的找来堂倌点菜,伺候着公子洗漱进食。
“啪!”
一声巨响惊坏了在场的所有人,有的四下观望,有的骂骂咧咧,有的捶手顿足,皆是对这突然的声响表达着不满的情绪。
一位身着青色布衣的不惑中年寻着声响观望,待看清此人样貌──俊逸非凡,神韵逼人!不由的大惊失色,暗道:“娘呀,这不是那楚家恶少吗!”
说完立马用双手捂住双眼,貌似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心理还在默默暗想:再好看又如何,恐怖起来简直堪比艳鬼夜叉!
四周突然安静了起来,胆子大的有些人开始嘁嘁喳喳的议论着:
“还真是那楚恶少啊,刚才什么情况?谁看见啦?”
“看见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么?”
“什么叫发生什么事啊,有他在地方那肯定是有事啊,而且还是坏事!”
“你知道个啥啊?站他对面的青年是谁?怎么一脸不可一世的样子啊?”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要倒霉了!”
“管他的是谁啊,敢招惹这恶少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看看他趾高气昂的样子,嘿嘿,肯定没有好果子给他吃了!”
“那到底发生什么事啊?你不是坐的离那恶少最近吗?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我…我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看见那个靛蓝衣青年走过来说了几句后,又突然靠近恶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恶少又忽然的就发起火了!”
“我,我听见了!那个靛蓝衣青年说恶少什么面若桃花,肌如凝脂,芳香袭人,犹如仙人下凡。又道他气宇轩昂,英俊潇洒,貌胜潘安!跟这恶少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情人儿!噗!听听这话,听听这话!这人该不会是瞎了吧!我看那恶少是面带煞气,目露凶光!看着他都觉得犹临冰渊,骨寒毛竖!这人也真是不知死活,真是活该!该!”
“嘘!小点声,小点声!恶少看过来了,看过来了!天啊!他不会看见我生什么模样了吧!他会不会报复我啊!”
“得了吧你,就你这平额扁鼻,尖嘴猴腮的样子,走在大街上的人都不屑瞧你。”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时间静若寒潭。
青年听着他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议论着什么,生起了好奇之心,也跟着扫视了一眼周围。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白色身影,觉得这白衣少年似曾相识的感觉。
随从在旁突然嘟囔了一声:“咦,这不是白日里的那个少年吗?”
青年定睛一看,那少年身着月白交领窄袖流云纹长衫,腰间系着同色革带,墨黑的长发用月白色丝带随意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此刻只见他双手怀抱在心口处,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靛蓝衣青年,左颊的酒靥若隐若现。
颜貌绝色,神态恣意,身如白杨。
这不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