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阳光穿过树荫,洒在绿茵草地,野白花从缝隙里长出来,随着山顶的微风摇曳。
杰森葬在这里。
谢陈躬身,把一束紫罗兰放在墓碑前,他从胸口拿出手帕,拂过褪色的黑白照片。
梁舟淮见过杰森几次,那是个英俊儒雅的男人。
"能跟我讲讲他的故事吗?"
谢陈的目光从墓碑上移开,看向梁舟淮。
眼中蕴藏着压制不住的哀伤,还有长久以来折磨着他的愧疚和懊悔。
“他是个很好的人。”
九岁那年,谢陈刚到陈家,杰森跟着他父亲来陈家,大人们在书房谈工作,让孩子们在外面玩。
不过那时候的小谢陈突逢变故,心思变得很深,面对这个天降玩伴,并未表现得多么热情。
于是他和杰森一人占据沙发一角,专注看动画片。
杰森和他父亲来陈家还算频繁,开始的几次,他们都互不搭理,后来次数多了,他们才真正熟悉起来,也开始一起玩。
后来,谢陈和他上了一个学校,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分开过。
他们是占据了彼此一半以上人生的挚友。
“其实他小时候过得并不好。”谢陈继续说。
“他家里孩子多,他排行中间,很容易被忽视,每次跟着他父亲来陈家,也不过是大人们看他和我年龄相仿,才带他出来。”
这些事情,是他十三岁那年知道的,之前杰森一直没告诉过他。
那天,他去杰森家里找他,正巧碰上他在院子里罚跪。
后来他问了原因,原来是他弟弟打碎了花瓶,划破了手,但大人们不会怪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只会怪他让弟弟受了伤。
诸如此类的事情,谢陈看不见的,还有很多。
后来每次杰森被冤枉罚跪,谢陈都让他偷偷给自己发消息,然后他就会抱着球去找他。
一次两次还好,大人们都没在意,一看到谢陈来,就会让杰森去陪他玩。
后来次数多了,大人们也识破了他们的小伎俩,谢陈不好去找杰森。直到初中毕业,谢陈让外公给他们两个安排了寄宿学校。
那所学校是知名的难进,杰森的父母虽然不满意分担家务的孩子寄宿,但遇上这么好的学校,错过就没机会了,于是他们还是同意了。
一开始那年,他俩倒还真认真寄宿,曹屿他们三个每到周末才能聚到一起。
后来家长看得不严了,他俩偶尔放学也会偷偷跑回陈家,那段时间,陈家甚至给三个上学的孩子准备了三套一模一样的生活、学习用品。
等上了大学,他们不再寄宿了,谢陈要一边上学,一边跟着外公学管理公司,杰森那时候就做起了他的秘书,两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杰森偏心的家人自然也没能打扰到他。
总之,从九岁开始,他们跌跌撞撞、互相帮扶着走到了二十五岁。
但他的挚友永远留在了二十五岁。
“子弹是冲着我来的。”谢陈说。
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他提前看到了,挡在了我前面。”
墓碑上的墓志铭好像发着光。
[脚下坎坷的路,铺成他纯粹的灵魂,他永远自由。]
[勿念。]
“高中的时候,老师布置过一个作业,给自己写墓志铭,这是他那时候写的。”谢陈说。
“他闭眼前只来得及叫了我一声,甚至没来得及说句再见。”
梁舟淮拍了拍谢陈的肩膀,走上前去,在墓碑前鞠了三个躬。
他把时间留给谢陈,独自走下山顶。
过了很久,谢陈从山顶下来。
风扬起他的碎发和衣摆,谢陈注视着梁舟淮,一步步朝他走来。
梁舟淮扬起唇角,张开双手拥住了他。
…
第二年春。
湖滨西路院子里的紫藤花开了。
梁氏和陈氏的合作项目终于竣工,梁舟淮和谢陈一起出发去参加竣工仪式。
车里,谢陈笑着看向梁舟淮胸口,他送的胸针终于被梁总拿出了箱底。
梁舟淮随着谢陈的目光往下看,也轻笑了一声:“眼光不错。”
胸针完美贴合梁舟淮的气质,清冷高贵。
气候回暖,路边的杨树重新披上新芽,梁舟淮降下了一点车窗,空气清凉。
到达现场,梁舟淮从车上下来,一身高定西装,胸口的胸针全世界独一无二,气质矜贵卓绝。
现场媒体的摄影机对准了他。
闪光灯声、采访声混杂,梁舟淮不知道现场媒体还没进场,有点尴尬。
突然,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入眼是谢陈挺拔可靠的后背。
“不好意思,让一让。”
看见他们从一辆车上下来,现场的声音更嘈杂了。
好在竣工仪式给媒体留了位置,倒也没有人堵他们,他们顺利进场。
致辞环节和发布会差不多,他们都已经得心应手。
剪彩环节,他和谢陈站在中间,旁边是其他的投资商、合作商等。
随着剪刀落下,他们相视一笑。
晚宴的时候,梁舟淮的朋友们都来了,还有贺云阳,这位贺家新晋的小贺总。
出院后,小贺总在家休养了一个月,之后又雇了专人打理酒吧,他则按时到贺氏报道,跟着亲爹亲妈学起了做生意。
虽然人看起来有点二百五,但在生意上还算有天赋,做事也靠谱,那张嘴说起场面话来,连贺家二老都甘拜下风。
林叙也来了,去年中秋之后,梁舟淮和他还一起去拜访了老师,之后又是好几个月没见。
“恭喜!”林叙朝梁舟淮举杯。
梁舟淮举杯回应。
正在和贺云阳说话的谢陈见了,立马走过来,笑道:“林总,许久不见。”
林叙又举了举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