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舟淮冷冷瞥了谢潼一眼,打断,“难道不是谢锋授意?”
谢潼看着他,说:“是,是我三叔授意。因为我爸和三叔都看不惯他,为了让他暴露,他们故意让姓方的邀请了他名义上的父亲,为了引起你的怀疑。”
可是后来,那位谢总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又是谁不让他出现呢?
除了谢陈,还有谁呢?
“如果你还不信,那贺云阳呢?”谢潼又说,“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朋友,是从小认识的表兄弟。”
谢潼说完,叹了口气,“舟淮哥,你被他骗了。”
梁舟淮没说话。
他像是自虐一般,按照谢潼说的话,一遍遍回忆他和谢陈。那些不解的、疑惑的、怀疑的,从逻辑上来看,都有了解答。
但……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他记得,谢潼是谢朗的私生子,按理来说,谢潼对他,应该像仇人。
而且,谢潼上次在许家见过谢陈,为什么那个时候不直接揭穿谢陈?
恐怕他也希望谢陈能真的扳倒梁氏,然后再解决谢陈,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瞳孔一缩,眼神凌厉,颇有压迫感地望着谢潼。
谢潼抬头,回视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梁舟淮轻蔑一笑,“谢谢,不需要。”
说罢,不等谢潼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很快,他回到喧闹的聚会,身影立马被来往的人包围。
空中花园里,谢潼看着玻璃窗外寂静的夜色,眼神黯然。片刻,他深呼吸,眼中戾气一闪,勾起唇角,笑容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梁舟淮回到宴会厅后,从侍者那儿拿了一杯高度数酒,仰头灌下,奇怪的是,身上的寒气一分未减。
有人来和他交谈,他挤出得体的表情,那人走后,眼神瞬间冰冷,眼尾映出难以克制的猩红。
他靠在二楼角落的沙发,烈酒一杯接一杯,烧得他精疲力尽。
陆明看他近乎自虐般的喝酒方式,忙拦了下来,斥道:“你疯了!”
说完,他又柔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梁舟淮摇头,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揉了揉眉心,说:“我先走了。”
“什么叫你先走了?蛋糕还没切呢!”
陆明的声音被落在身后,宴会厅里依然热热闹闹,他走到一楼,吩咐侍者把蛋糕推出来。
侍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提前推蛋糕,但这是宴会主角的意思,他也没多问。
超大蛋糕推出来后,梁舟淮从托盘里拿了刀,象征性地划了一道。
随后,他勉强挤出个合身份的笑,说道:“各位尽兴。”
说完,他便离开人群,出了宴会厅的门,陆明跟在他后面出来,一直追到一楼,看着他的背影上了车,接着,豪车消失在远方闪烁的霓虹里。
确认开车的是小董,他才松了口气,虽然梁舟淮看起来不对劲,但好歹没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车里,梁舟淮陷在座椅里,脖颈往上,直到鬓侧都覆着红,那是喝猛了的缘故。
然而最红的是他的眼角。
他升上挡板,闭眼屏息,冷静梳理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他不想相信,所以他现在急需见到谢陈,急需一个答复。
他拿出手机解锁,一眼看到陆明的好几条信息。
[陆明:没事吧你?]
[陆明:是谢陈怎么了吗?需要帮忙吗?]
[陆明:到哪了?回家吗?]
[陆明:回去喝点解酒的,你喝太猛了。聚会这边不用担心,舫哥来了,他看着的。]
喝得太猛,他视线有点模糊,手指没再往下滑,他调出键盘:
[梁舟淮:没事,回家了。]
然后,他切出和陆明的界面,点开拨号界面,拨了谢陈的号码。
通了,不是关机。
但依旧没人接。
他挂断,又拨通。
挂断,拨通。
挂断。
拨通。
……
直到被别人的来电打断,他才停止拨号。
来电的是周秘书,梁舟淮接了电话。
“喂,梁总。”
梁舟淮沉声,“说。”
周秘书顿了顿,说道:“莫永的事情查出来了,把他弄进来的是人事总监,莫永给了他五百万。还有,莫永进公司用的是假身份,所以分公司这边才没人发现。”
他停顿几秒,呼了口气,继续说:“给他钱,以及帮他造假身份的人,是谢先生。”
最后,手机顺着侧脸滑落,砸在脚边,把冰封的心田砸出个空荡荡的大洞,一眼看不到底。
冰块接连碎裂的喀嚓声在脑海响起,连着他心间的血肉,碎成残渣。
他伸手捡起手机,脱力地仰头往后靠。
恍惚间,他自嘲一笑,居然希望时间慢一点,慢一点到家,慢一点让他知道答案。
他想,他其实还是不够相信谢陈的。他们的感情,其实也没那么坚不可摧。其实他从未放下过怀疑,哪怕他没再去调查谢陈身上他不解的一切。
他曾经以为,他和谢陈之间最严重的问题是性格,他占有欲强,而谢陈捉摸不定。现在看来,问题的症结根本不在那儿。
他们从来没有深刻地了解过对方,也没有深刻地了解过自己。
他们,从未坦诚过。
车窗外路灯昏黄,风从缝隙里漏进来,掠过他的鼻尖、眼角,刺得他生疼。
明明还是初秋,却像入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