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小竹?”她的声音没有一点力气,“你要杀了我吗?”
那就杀吧。
她该死。
折磨她也无妨。
身体的疼痛能缓解精神的疼痛吗?
小竹没有收紧手臂。
那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不要这样。”对方说,“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因此自责。”
慕曦行糊涂了。
不要自责?
小竹干嘛说这种话?
“你已经经历过很多了不是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安心,“你是喜欢自己的,对吧?你说过哦,你喜欢自己的全部。你忘记了吗?”
慕曦行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
她知道了,这不是小竹,是暄暄。
那个一直陪伴着她的暄暄。
那个据说是由她幻想出来,并不存在的暄暄。
“暄暄……”她绝望道,“可是我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了。你说,我是不是死在这里比较好?”
暄暄似乎颤抖了一下。
那颤抖很轻微,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可是……还有望珣,不是吗?”暄暄说,“如果你死在这里了,望珣怎么办呢?”
望珣……望珣……
慕曦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
刚才羲和说,望珣也和她一起崩溃了。
望珣一定也看见了一切。
没能保护好楚今本就是他的心结,如今齐飞璇又……
要是她真的放弃一切死在这里,那无异于凌迟望珣的精神。
不可以,不可以那样。
她黯淡的眼睛里忽然又有了一点亮光。
“对,对,就是这样。”暄暄温声道,“打起精神来。你已经猜出谁是噩梦中心了不是吗?就差一步了,差一步你就可以把望珣带出去。”
“暄暄!”她哭着抱住她。
谢谢你暄暄。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谢谢你没有讨厌我。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是精神残缺。
曾以为勒在脖子上的绞索原来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不敢想象要是没有暄暄该怎么办。
直接害死齐飞璇,间接害死望珣吗?
光是想一想这种可能都让她一生冷汗。
暄暄说得对。
她必须打起精神来保护望珣。
望珣从来没有进过平云宗,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她能带他出去。
平云宗……平云宗……
慕曦行掐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沸腾的大脑转动起来。
等到她恢复了一点清明,眼前的暄暄就消失不见了。
暄暄……
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留恋。
但现在不是想暄暄的时候。
她的消失是自己精神状态变好的铁证。
既然变好了,就要好好想想,从头到尾好好想想。
暄暄说她已经猜到真相了,就只差一步了。
暄暄来自她的潜意识,所以暄暄是不会说错的。
已经猜到了?
她逼迫着自己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来到这里以后经历的所有。
对,“枯神”。
直觉告诉她,噩梦中心就是“枯神”。
可即便知道这一点,又怎么会是“只差一步”呢?
对于“枯神”的恐惧或是欲望她根本一无所知啊?
“枯神”、“枯神”。她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枯、神。
神?
她忽然记起了自己当初想到这个字眼时心脏收缩的那一下。
为什么会有那一下呢?
其实修仙世界不奇怪的,不是吗?
如果传送不出错,他们原本要去的世界不也是“清芜宗”吗?也同样是修仙世界。
噩梦世界呈现出这种姿态的理由有很多。
可能当事人喜欢帅气的法术,喜欢降妖除魔的潇洒,想要靠自己的修炼而不是简单的科技获得长生不老。
究竟为什么她和望珣都会觉得这里特别诡异呢?
“枯神”。
祂来自仙界众人的法术输送而生,祂的“母亲”是一个期待着靠祂扬名立万的男人。祂曾经不想听从他们的命令,也不想拯救什么苍生。
仙门长老们抓住祂后便把祂关在小屋子里,用符咒束缚住祂,用祂的血肉制成仙丹,让更多普通人拥有“仙脉”,至此仙门便永垂不朽、生生不息。
“天谴”之时,百姓吃“肉墩子虫”,所以产生幻觉,所以长出了鹿角和昆虫复眼。
很凑巧的是,“魔族”也是一群长角、长尾巴的“怪物”。
他们活在地下,终日不见阳光。
他们是邪恶的,不是生病了。
所以不允许他们回来。
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大?为什么有那么多NPC?一般人噩梦中构建的NPC都和自身息息相关。
人类、魔族和“枯神”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传送为什么会发生偏移?羲和为什么变得特别冷漠?为什么把齐飞璇设置成“魔女”?这个身份让他们很难遇见,也最终造成了她的死亡。
因为……
慕曦行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齐飞璇本来就是“魔女”。
她来自泥岭,泥岭就是“魔域”。
一开始慕曦行说这里和伊甸的区别是伊甸没有神,而这里有。
伊甸当真没有神吗?
如果某个存在能看见一切、听见一切、指挥一切、决定一切,那么祂不就是神吗?
祂盘桓在伊甸上空高高在上俯瞰着一切,没有人注意到祂,但事实上祂无处不在。
祂当了……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神。
三十年,祂把持了伊甸整整三十年。
新神的能力远在祂之下。
不是吗?
诺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