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钢铁制作的机械身体,几根勉强拼凑在一起的金属钢筋和一个半透明的圆滚滚脑袋,看上去那么虚假。
就是这样老旧的型号毫不犹豫地抱着苏瑞,一把用拳头砸开了玻璃窗,抱着苏瑞从高处跳下来。
在接触到苏瑞的那一刻,它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落地的瞬间,已经搭建好了人类的身体。
墨黑色的长发随着风披散而下,包裹着赤1裸的身体,若隐若现的纯白色线条与如水的黑发交缠,漏出诱人的细腻身体线条。
它的身上到处都是黏腻的某种营养液,包裹着全身形成了某种透明的反射,反而为酮体带来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性0感。
是墨禾第一次见自己的模样。
火焰奔腾的世界就像巨大的拼图被抽调了最重要的一块,七零八落地迅速坍塌起来。
燃烧的火光下是无尽的黑洞,没有人知道这些数据将会存在何处,但是就现在来说,它们就像是寄生的卵虫即将要被天敌消灭地一干二净。
摇曳地火光无风自动,火蛇舔舐着世界中可见的建筑物,伴随着“噼里啪啦”真实的爆炸声音。
墨禾感受手上的身体轻盈地很,如同白云般地重量。
那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这说明苏瑞生命力在急速地衰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苏瑞退出墨禾的世界。
周围一切都是浓重的烟雾和蒸腾的热气,火蛇会自动地避开墨禾所到之处。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在物偶师的手术室伤害了自己?
对不起刚刚没有好好保护自己?
还是对不起背着自己偷偷在思维世界布置了这么多属于两人回忆的标志?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既不能够弥补它的错误,也不能够让自己原谅它偷偷摸摸让自己的大脑平地起高楼。
尤其是这幢高楼还是违规建筑。
苏瑞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棉被上,就连身上的洞口也被拆开重新缝补了——尽管两人都知道,那并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火,还没有烧完?”虚弱地声音从休眠仓内部传出来。
墨禾独自坐在角落,她的手掌温柔地搁在膝上,背部绷得像根直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
若不是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电子光点,几乎可以让人误以为她是一尊雕塑。
她的声音,带着微妙的电子音调,平淡无波地宣称:“我的外部附件正在消解。”
房间内,仅有的几束光线似乎随着她的话语而颤动了一下。那细微的振动仿佛在提醒,这个房间里,除了墨禾之外,还有不可见的力量在暗流涌动。
墨禾继续补充道:“外部附件接口受到未知代码干扰,有两组代码指令试图覆写我。”
一只手艰难地搭上了休眠仓的玻璃,“去,阻止它们。”
墨禾转向休眠仓的方向,她的声音里带着机械的坚定,“我必须保护您的安全。”
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休眠仓,苏瑞试图摸索仓壁上的调节板让自己起来。
手上在板面上摸来摸去,找东找西的时候,一个冰凉的手包住了她。
她可以感受到上面缠绕的电线,外露的传感器以及僵硬的钢骨。
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只正常的手掌。
“您需要休息。”墨禾的声音明明只是公式化的语音,但是苏瑞听到了对方近乎强势的声音,以及手上强势的包裹。
“啪——”那只手打掉了覆盖在手上的金属钢骨。
苏瑞打开调节器,让自己坐了起来,虽然她看着虚弱的样子,眼神依旧冷硬。
“病毒的信息同步给我,墨禾。”
苏瑞看着病毒的时间和位置,细算起来,瞳孔却猛地一缩,时间和地点正好是墨禾清除记忆被自己送到F区的那一天。
“咳咳咳——”自己胸口忽然涌起一阵一阵血腥味,难以被抑制。
苏瑞觉得自己的每一步看似是自己制敌,没有想到自己的每一步都被对方钳制地死死的,好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每一步,早就在路口等待自己计算好的反击。
“为什么不执行我的命令。”苏瑞捏紧仓壁,胸口激烈的起伏,刺痛着苏瑞的神经,“我命令你,禁止被覆写!”
墨禾抬起被拍掉的手,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才抬头回答:“依据我与苏瑞的协议,当面临重大危险,尤其是当威胁涉及苏瑞和我生命冲突时,苏瑞的生命安全成为已经成为我的最高指令。”
苏瑞嗤笑一声,整了整衣服,又拿起身边的绷带围绕着后背的伤口紧紧缠了好几圈,但是因为右手的颤抖没有办法打上结。
一双手立刻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轻松地帮助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苏瑞跪坐在休眠仓内,双手捧住了墨禾的脸庞,“你为什么会成为军事部部长?”苏瑞的目光顺着她看到了自己的手臂,愣愣地看着那个漂亮的蝴蝶结,突然停下动作,“你别忘了,是因为你要保护世界的,对吧?”
墨禾还是乌黑的长发包裹着身体,瞳孔中的倒影是小小的苏瑞,她出于礼貌,坐的近了些,又往前靠了靠,所以头比苏瑞低了一截,对方正低头看过来。
墨禾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双干净无辜的双眼:“成为军事部部长,我的公示照片会出现在地区覆盖的每一寸土地上,我怕您找不到我、忘记了我,又或是懒得找我,所以我故意留下线索,降低了寻找我的难度。”
那一刻,苏瑞觉得墨禾再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军事部部长,再也不是什么地区最伟大、最年轻的管理者,更不是什么污染区管理史无前例的领导者。
她就像一只被抛弃过一次的聪明小狗,总是一天一天的在野外安慰自己,主人会回来的,也许是自己喝了这口水,也许是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也许是等自己打赢了隔壁的那只丑猫。
只要主人能够回来,或者托其它的小狗带个口信,甚至是只要一点有属于她气味的东西,自己一定会把四肢磨出血也会找到她的。
她在用最大化的理由解释苏瑞的行为,用显微镜都难以察觉的丝线缠绕着、坚定着自己钢筋铁骨都打不断地信念。
“我分分秒秒,都在思考您会不会就找到我了,也许就在下一个地方等我,也许是过了这座山,也许是打赢了这场仗,又或者是,第二天醒来的第一刻,你会在我的休眠仓外注视我。”
苏瑞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是手里铆足了劲捏着,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发生变化。
墨禾变了,和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了。
苏瑞抬高身体,压制了墨禾,一如既往地用上位者的姿态释放自己的不高兴,“我知道了,我会10秒钟内会用后门主动退出你的思维。”
墨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答:“感谢您的配合。”
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却还是被墨禾牵着鼻子绕着走了一圈?
苏瑞无奈地理了理头发,自己的手指已经变得透明起来。
面前的场景逐渐变黑,画面也模糊了起来,只有耳畔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晰。
“虽然不符合时宜,但,这是您第一次进入我的思维系统,很高兴您对我的非法入侵。”
那一刻,墨禾的也脸动了动,模糊起来,就像是建模出现了bug,逐渐分裂四散开来,一部分化为浓重的黑烟。
“给您带来不好的回忆,是我的失误,请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让我们等一会儿在真实空间见面吧。”
苏瑞松了口气,这才任由大脑沉沉昏过去。
离开了墨禾的精神世界,再次睁眼,面前的手术仿生人正在对自己□□上的伤口做紧急包扎。
般若在玻璃罩内若隐若现,似乎也很担心苏瑞的情况。
伤口很大,没有像之前一样快速地愈合,反而上了很多止血喷剂和绷带以后还没有任何的见效。
鲜血不断地渗透出来,以至于苏瑞的脸色有些苍白。
直到仿生人离开,般若才默默地开口:“这就是穿越时空的代价,人类在尝试违背不可违背的规律,就会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
苏瑞塞了点填充包进去,将伤口暂时捂住了,没有说话。
巨大的蓝色灯带将光线散落下来,像雾一样覆盖在人的头上。
房间顶部无数摄像头随着苏瑞的移动紧紧跟着,像是无数只双眼的恶魔伸长着脖子不肯错过一点细节,明明有着庞大的脑袋却还是靠着砂石大小的虫蚁作为智囊团。
各种数据幕被投射在空中,一层层的,和帘子似的垂下来,上面的数字移动地飞快,偶尔发出一两声警报。
苏瑞穿梭在这些数据幕当中,习惯性地把墙内待机的仿生人视作空气。
“有东西尝试覆写它的指令,是你安排的?”苏瑞利落地转身,依然是笔挺地样子,看不出刚刚被重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