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是吴措走在前面捡已经烧完的烟花筒,确认安全后,再捡起来一一交给排队领取的小孩。
呼延几人走过去,吴措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他抬头看了呼延一眼,抬抬下巴。
“你来?”
“我才不来。”呼延抱着胳膊看着。这种事也就吴措做得出来。
吴措低头笑了下,手指按下打火机,蓝色的小火苗噌地冒出来,他将聚成堆的烟花筒从顶部点燃,火苗顺着烟花筒从上往下降落,看起来就像是流淌的火焰香槟。
这人,用个剩的烟花筒也能装个大的。呼延在心里吐槽,但嘴角却没噤住抬了起来。
几人在夜色中看着火苗燃烧发出轻微的哔剥声,小孩捧场地捂着耳朵,站在几米的距离外,看吴措点燃这些称不上是烟花的纸筒。
“好浪漫呀。”迟迟捧着自己肉嘟嘟的脸笑得开心。
“浪漫……”小黄豆重复她的话。
八哥拥着封筝的肩膀,少见地亲昵地吻了下她的额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封筝说。
吴措做完这些,跟着他们站到一起,三个小孩拿着剩下的没有点燃的烟花筒玩起来。
吴措走到靠近呼延的位置。
“新的一年了。”他说。
呼延闭眼深吸了口空气,冷气和烟熏味道混杂,是新年的气息。
“是啊,又是新的一年了。”
……
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困意在迈进门槛的一瞬间袭来,呼延简直是强撑着去胡乱洗漱了一番,只为给自己的新的一年一个体面的开始。
最后一头埋进枕头里的时候,甚至没有来得及擦脸。
但第二天一大早,忽然就被门外乌啦啦的声音吵醒了。
“给我拍照!”
“这么快就化了啊……”
“……”
大年初一有拜年的习俗,每年会有很多人过来给宋殊拜年,大部分都是宋殊帮助过的病人。但大家都知道个规矩,就是别去吵呼延,因为她雷打不动要睡懒觉的。
最开始宋殊还会去象征性地叫一两声,说着“大年初一的状态就代表了这一整年的状态,睡懒觉像什么样子”,呼延就说“如果一整年都能睡懒觉,那这一年也太幸福了吧”。
宋殊拿她没办法,也只能和来拜年的人说,呼延被她惯坏了,别管她。
“干嘛呀……这么吵……”呼延新的一年起床气也被刷新,脸怼在枕头上埋怨道。
门口传来“扣扣”两道敲门声。
“我不起床!”呼延提前回答。
“我是吴措。”外面的声音说。
呼延抱着另一个枕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你是有错我也不起!不要吵我啊,今天是大年初一,不用工作的!”
吴措闷笑了声,说得好像这家伙上班的日子里不睡懒觉似的。
“出来看看,你不会后悔的。”吴措在门外说。
隔着一道门,吴措的嗓音显得稍沉了一些,但再好听的声音也压不过呼延的起床气。
“不起不起不起!”呼延嚷嚷,“我要睡觉。”
“下雪了。”
下雪了。
呼延闭眼躺在床上,脑海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吴措的话。
?
下雪了?
她的大脑清醒了一半,而后又冷静下去。整个枥城都有十年没有下雪了,她来这里四年就没见到过一场雪。
吴措这是忽悠傻子呢?
“滚呐。”呼延毫不客气地怼吴措。大早上吵醒她,还骗她下雪,等会儿她起床,要让他感受一下新年的第一巴掌。
呼延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但刚睡着,又猛地惊醒过来。
下雪了?
会不会是真的?
她忽地从床上坐起跑下去,趿拉着拖鞋“噌噌噌”跑到门口,一开门,吴措还站在她门口,只不过背对着她,在看向楼下。
小院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雪的痕迹,只有院子中央摆着用来祭天的小桌子。
“我就知道你在哄我!”呼延恼了,毫不犹豫的一拳头杵在吴措肩膀上。
吴措皱眉看着她,“恩将仇报是吧。”
“这叫睚眦必报!”呼延说着,下一拳就要打过去,这时楼下有人看到呼延,冲着他们喊起来。
“真真姐姐你起床啦,刚才下雪了,你都没看到!可惜很快就化了。”是向晚星。
“对啊我和小黄豆还做了一个小雪人放在冰箱里呢!真真姐姐你要看吗?”迟迟说。
“……啊?我一会儿下去看哈。”呼延说。
呼延偏过头来,吴措不咸不淡的眼神看着她。呼延脚步涩涩地挪了两步,远离吴措。
这货不会想还手吧?
她赶在吴措说理前倒打一耙,“怎么不早点叫我出来!”
“‘不要吵我啊!’”吴措拖着腔调学她刚才的语气,带着调侃的神色,“是谁说的来着。”
呼延就是擅长没理辩三分,越没理就越要辩,“那你也应该坚持,这可是枥城的雪!十年一遇的!我竟然没看到!”
她正愤慨着,吴措稍稍侧身,从他的身侧、呼延的视角盲区里端起一个白色的盆。
然后高举起,在呼延瞪大眼睛惊讶看过去的时候,从她的头顶上方向下洒了下来。
盆里收集的雪有限,或者说这场雪本身有限。
随着太阳升高,温度也上来了,雪在盆里化了一半,已经失去了原本松松软软的雪的质感,洒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美感。
只有一秒钟,可能只有半秒,雪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又扑簌簌落在呼延的发间和肩膀上。
呼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发呆上,她眼疾手快用手掌接住了一部分,但这层薄薄的雪很快在她手心里化掉。
雪水的触感不同于所有的物体,它和冷饮表面滴落的水滴是两种样子,雪水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从天而降的惊喜,蒸发的时候会自然地带着寄托离开。
她上一次抚摸到这种感觉,还是四年前,在北城的时候。
“真的下雪了啊。”呼延不舍地看着在自己手心化掉、又慢慢淌下去的雪水。
“还能是假的么。”
“竟然是真的雪。”呼延有些语无伦次。
“我刚才应该起来看的。”她继续说。
吴措看着她的样子,唇角抬了抬。早知道多接一些了,虽然本来也没多少雪,树上的、房檐上落的全被这些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扒拉下来了,这些还是他从王小果那里抢来的。
“暂时还不了你零点的盛大烟花了,新年的初雪当一当平替是不是也不错?”他轻描淡写,用不太在意的眼神看着呼延的反应。
呼延怔了一瞬,如果吴措不说,她都已经忘了那个随口一说的关于烟花的不平等赌约了,没想到吴措真的放在心上了。
她这回难得没有拆台,“何止不错,简直是非常不错。”
呼延闭了闭眼睛,“甚至有种怀疑我在做梦的错觉。”
吴措用手把盆子角落里沾连的最后的雪拨出来,手指掸着珍贵的最后一簇雪洒向呼延。
凉飕飕的雪落在她脖颈上,呼延“嘶”一声缩了下脖子,瞪向吴措。
“现在还在做梦吗?”
吴措总是有本事让她感动不过两秒,呼延的白眼即将翻起来,她忽然发现了一个沉痛的真相。
“…吴措!这他妈不是你洗脚的盆吗?”呼延指着吴措盛雪的白色盆子喊,“你好恶心啊!!!”
新年的第一天,吴措被呼延从楼上追着打到了楼下。
封筝端着早饭路过看见,问八哥怎么了。
八哥:“还能怎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呼延的喊声:“你给我停下来,站桩挨打!”
“我看起来像智商不高的样子吗?”吴措说。
但一米八的大长腿没一会儿被不到一米六的呼延逮住了,“砰砰”又是两拳头。
挨揍的大长腿表情倒是镇定得纹丝不动,甚至视线饶有兴味扫向自己被打过的地方。
八哥嘴里嚼着油条,幽幽道:“这初雪还有降智的功效?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