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扒着他的裤腿转圈,肚子圆滚滚的,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翘得老高,左右使劲摇摆着,吴措蹲了下来,“我今天身上没带吃的啊,夜宵。不过我那还有没吃的鸡胸肉,你要跟我回去吗?”
“夜宵不吃鸡胸肉!”身后脚步声“咔哒咔哒”走近,呼延一把薅起夜宵的脖子,把小胖猫当空转了个圈抱进自己怀里,“肥猫减肥呢,闲杂人等不要乱喂。”
吴措手指头揉了揉夜宵的耳朵,“我又成闲杂人等了?”
“你不是要走了么,不是小院的人,在这里就是闲杂人等。”呼延说。
“偷听啊。”吴措说,“不过你这墙角听得也太没水平了,谁说我要走了?”
呼延身体往旁边一歪,把刚开始打呼的夜宵带离吴措的触摸范围,“我才没有偷听呢,我是合理猜测!像你这种没吃过苦的少爷,适应不了我们这儿的节奏,早点走也好。”
吴措收回手,笑了下,抱着胳膊往后靠在走廊柱子上,“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说要走。暂时不走。我这张没吃过苦的少爷脸,你还要再看上一段时间。”
他原本是觉得自己真没在这待下去的必要的,在得知呼延新男友的事后。
但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没停太久,他最终还是决定在这待待看。
一来是因为他没有做什么事半途而废的习惯,二来,这里真的挺有意思的,每天发生的事有意思,人也有意思。
呼延想了一下,抬眼看他,“没失望。”
吴措对上她的视线,“什么?”
呼延低头捏着夜宵的脸揉了两把,直到夜宵开始不爽张嘴轻咬了她一口,她才抬起头来,“说实话,没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我确实没那么喜欢你,但也没一开始那么反感了。”
呼延这人的确容易先入为主,一开始就带着对吴措身份的偏见看他不顺眼,琢磨着怎么把人赶走。
但她也不是个看什么事都一成不变的轴脑子,不管是吴措对小院里人的态度,还是关于他曾经亲手把自己亲爹送进去的传闻,呼延开始慢慢觉得,这个人也许没那么讨厌。
但同时,也确实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吴措头回听到有人把这种话当着面说出来的。
呼延的话永远不怎么好听,但他不知道为何,听起来很舒服。
吴措:“那我还得谢谢你?”
“倒是不用。”呼延说,“不过,欢迎你来小院。”
吴措笑了声,“好及时的欢迎仪式。”
呼延扯着嘴角,语气平常,“我会尽量不带偏见去看你,希望你也能好好对待在小院的一切。”
说完没再等吴措说什么,抱着夜宵走了。
呼延的背影在傍晚的夕阳中拉长,最后消失在天蓝色的铁栅栏门口。
吴措没有解释的兴趣,呼延估计也懒得听。
他低头看了眼通话记录里红色的一串号码,神色敛了敛。
再过几天就是大暑了,枥城四季不明显,但枥城以外还是照常的春夏秋冬。
他还有他要做的事,即使不是现在。他应该在夏天彻底结束前就会离开。
·
晚饭后呼延把星星的画送到了老张房间,老张很喜欢,找呼延要了胶带贴在自己床对面的墙上。
三楼的房间都很空荡,为了安全没有多余的家具和摆饰,一整个屋子里全是无聊的白色,星星的画给老张的房间带来了鲜艳的生命力,像是乌云密布下忽然泄露出的一道七彩的光。
呼延回到自己的房间,习惯性地打开电视当做背景音,她坐到沙发上准备给陆离发微信说今天的事儿。耳后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我跟你说我今天……”
熟悉的声音念着呼延打字的内容,呼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猛一回头,对上了近在咫尺陆离的脸。
“你怎么来了!”呼延又惊又喜,手机直接扔掉,两条胳膊一把揽住陆离的脖子。
陆离顺着呼延的动作坐到沙发上,任由呼延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他将呼延垂到脸颊的刘海挂到耳朵上,声音轻柔,“拍摄任务刚好经过。想我了吗?真真。”
呼延撇撇嘴,“不想。”
陆离每次都来去匆匆,一消失动辄就是一两个星期,虽然她知道自己应该识大体一些,理解他的工作性质,但还是忍不住朝他撒娇耍小脾气。
“可我想你了。”他抚着呼延的后脑,靠近轻吻在她的额顶。
呼延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当即眼圈瞬间红起来,“陆离……”
陆离轻哄着她,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晚上哭的话,明天眼睛会肿得很丑哦。”
呼延抽了抽鼻子,眨眨眼睛看着他,“要不你辞职吧,我偷我妈钱养你。”
陆离被她逗笑了,“上次还说捡垃圾养我,现在直接对抗上法律啦,进度突飞猛进,直上云霄啊真真同学。”
“你说过我的话就是圣旨嘛,我命令你,乖乖听话!”
“那我也只能遵命了。”陆离顺着她的话说。
呼延知道他是在玩笑,撇撇嘴,“这次拍摄给的钱多吗?”
陆离看着她,点点头,“嗯,很多。”
“那就好好做吧。”呼延望着陆离,“赚很多很多钱,然后我们就结婚。”
“好啊。”陆离说。
“奇怪,你怎么不说我不害臊,自己主动提结婚的事。”
陆离捏了捏她的脸,顺着她说:“嗯,不害臊。”
陆离又捧着她的脸,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不管是正式还是非正式,这种话应该我来说的。真真,等我赚够很多很多钱,我们就结婚。”
呼延又有些鼻酸,但这次她憋回去了,“其实也不需要很多很多钱,我花不了那么多,你别太辛苦了。”
陆离的样子比她上次见他时又瘦了一些,他的眼眶下有不太明显的青紫色黑眼圈,看起来有些疲惫。
她一直知道陆离在摄影之余还会接一些程序外包。他的家境不是很好,从小地方考到大城市已经很不容易,程序员这种相对来说高收入的工作对他来说已经是优解。
可她说服了他放弃当初的高收入,成为没有固定工作的摄影师,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好的吗?
呼延望着陆离的眼睛,嘴唇动了两下,陆离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没有那么辛苦,拍拍照而已,是我想做的事情。要看看我最近拍的东西吗?”
对,当初就是这个原因。
是陆离想做的事情。
计算机只是陆离谋生的途径,他喜欢摄影。小的时候没什么资格选自己喜欢做的,长大了才能挺起脊梁自己做选择。
呼延想到这里,又真心为陆离开心起来。
呼延二手淘来的电视机里播放着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在桥边十八相送,呼延看着陆离传送到手机里的他拍摄的相片,事无巨细地询问他每个画面背后的故事。
他们的声音逐渐淹没于电视机咿呀的唱作声中。
兴许是白天事情太多,没看多一会儿,呼延困倦得眼皮差点抬不起来,她抱着陆离的胳膊蹭了蹭,抬眼望着他,“陆离,你真好看。”
“你最好看。”陆离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困了?”
呼延对抗着身体的本能努力睁起眼睛,她就想一直这样看着陆离,没完没了地看。
她的声音轻浮于空中,飘得像烘干了的羽毛似的还在嘴硬,“不困……”
陆离摸着呼延的头发,温柔细致地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困了就睡吧。”
“嗯……”呼延意识完全朦胧,眼前困得重影儿。
“陆离……关电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