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谡气得坐直身子,见寝殿里已没了长琴和雁远的身影,便也不端着太子的架子,不快道:“那孤呢?”
庄姝闭眼假寐,含糊不清地说:“殿下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李谡重重哼一声,到底拿她没办法。
那不识趣的白狐却一个劲在床上乱窜。
李谡重重呵一声,“下去!”
那白狐似能听懂人话,当真一跃下了榻,转瞬就不知躲哪里去了。
庄姝见状亦不快,“殿下冲它发火做甚?它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李谡哼一声,“孤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倒不知孤又哪里惹你不快?”
二人竟这般在床上呛了起来。
庄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兀地转身躺下,不想与他说话。
李谡见她只肯拿背背对着他,如今她也算知道了他的底线,愈发不把他放在眼里。又见她宁愿抱着一只狐狸睡觉也不理他,不由负气道:“你若不想与孤同寝,孤走便是。”
李谡嘴上说要走,身子却没挪动半分。
静默片刻,背对着他的人依旧不言,裸露在衾被外单薄的肩头微微颤动,李谡大掌一掰,便见庄姝早已是满脸泪痕。
一时又觉自己说的话太重,只也拉不下脸道歉,别扭着声音道:“分明是阿姝不愿理我,如今你倒哭起来。”
李谡这番话说完,庄姝泪珠登时如珠帘般坠落。
李谡抚着她的脸,来不及擦拭。
原来她的泪水也可化作填堵他心中的棉花,李谡只觉心中堵得难受。
不由将人揽进怀里,温言问:“孤究竟哪里惹你不快?你不说,孤又怎会知道呢?”
是,因着从前养在平阳王府,庄姝不愿给平阳王妃添麻烦,便总是爱将心事藏在心底。
这样的习惯便一直延续至今,但凡有什么事,她只爱憋在心里。
庄姝不爱哭,却不知为何在太子面前,与他只说了这三言两语便觉分外委屈。
如若太子不问,她也只会憋在心底,只要过了今晚便好了。
明日晨起,她照旧是太子良娣,是东宫侍妾。
她不会计较太子周旋于她与太子妃之间。
可太子问了,一副她不说,他便追根到底的气势。
“殿下何必作践妾?”庄姝眨着湿润的眼睛,勇敢地迈出一步,终开了口。
李谡双眉狠狠拧在一起,“阿姝此话何意?我什么时候作践你了?”
“殿下来时身上还带着太子妃房中惯用的檀香,又为何要与我共寝?”
李谡闻言一愣,不由疑惑,他身上怎么会沾染太子妃房中的檀香呢?
他连太子妃房中都不曾踏入半步。
继而又想到什么,忙唤了长琴进来,从他换下的衣物里找到一个香囊。
李谡提着一个黄色的小香囊,这是皇后今日命人给他挂上的。
不日便是他的生辰,这是皇后从寺庙为他求来的平安符,与凝神静气的香料装在一处。
他将香囊放到鼻尖嗅了嗅,一时也想不起太子妃院中有没有这种香。
又递去庄姝鼻前问:“阿姝闻闻可是这个味道?”
庄姝愣愣地看着他,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
又听他道这是皇后替他求来的香囊,面上神情愈发尴尬。
李谡却好似看不到,笑着将人揽在怀中,“瞧瞧,都没搞清楚就胡乱吃醋。”说罢见长琴还捧着衣服候在一旁,挥手将人遣了下去。
待长琴走了,李谡摸了把她冷冰冰的面颊,二人躺回衾被里。
庄姝直直地躺着,半天不语,她属实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
李谡温热的身躯贴近她,拥着她,温声道:“没有太子妃,也不会有别人。孤不要其他人,你也不准再想穆竣。”最后一句倒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庄姝心中大为震惊,哪怕这是他的甜言蜜语,作为一国太子说出这番话却也足矣震撼。
李谡却对她的反应不甚满意,他都做出了这般承诺,阿姝怎么却似个木头人一般。
他的指尖轻轻触着庄姝的唇,目光缱绻又温柔。
庄姝面对他炙热的目光无所适从,没话捡话:“那张六娘子呢?”
李谡目光正色几分,对她没有隐瞒:“孤从未想过要她入东宫。”
“可是……”
李谡像是读懂了她未开口的话,他有些无奈地叹出一口气,“阿姝,身为太子,孤亦有许多桎梏。有些事孤不得不做,有些事孤做了却不能教外人知道。”
譬如张六娘子一事,他起先拒绝,反惹圣上和皇后不快,更甚将阿姝置于风口浪尖,事情倒不好办。好在后来张三郎祝他一臂之力。
又如当日选良娣,他并未直接出面向皇后要庄姝,而是寻了阿姊出面,亦是不想让圣上与皇后知道他的心思。
身为未来的储君,圣上和皇后绝不容他这般心系一女。
只是自庄姝进了东宫,一切都朝他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庄姝不解地看着他,李谡便对她一笑,“阿姝,你只需记住,孤永远不会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