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陈茵在院子外喊了一声。
在村里,一般这种事都是女人出面,燕九如感觉自己就是个保镖或者刷个脸而已。
翠翠出来看到他们俩,忙招呼道:“你俩咋来了?快进来。”
这都是常见的家常客套话,跟见面问人‘吃了没?’一个意思,不必认真。
陈茵把手里的篮子往她手上送了送,“这不是九如听说奋斗伤了,过来看看。”
翠翠客气了两句接过篮子,请他们进屋。
她忧虑道:“他在屋里歇着呢,这不是等着明天赶早上的牛车去公社坐班车呢。”
张奋斗已经在炕上支起身子,招呼他俩。
燕九如赶紧给他按住:“躺着吧,咋整的?还割腿上了?想肉吃也不能砍自己腿啊?”
奋斗知道他在开玩笑,也笑道:“这不是等不及杀猪了么。”
其实每年收割的时候都有人被镰刀割伤,严重程度不一,就是多年的老手也不敢保证不会被割到。
奋斗的伤口因为天气炎热,怕捂了,此时裸露着,看着有点吓人。
刀口翻开着,发炎的部分已经有溃烂迹象了。
燕九如可是在第一人民药店被当好苗子速成‘培训’过的,他皱着眉头,道:“没找马红英处理过吗?”
“找了,当时就找了。还打了破伤风针,用什么盐水洗过,就是消炎药也上了,可能是那天下大雨,他跟着往回抢着收拾稻子被雨淋了。”
“你这也不能光等着去县里,今晚加明天差不多一天呢。”
燕九如看了陈茵一眼,“钱你不用担心,三十五十都没事,待会你去找下马红英,让他去我家拿点金疮药,把伤口再给你处理一下,不然等到县城还不烂臭了?”
奋斗两口子就发愁钱的事儿呢,一听这话心里别提多感谢了。
两口子都不是能说会道的性子,只一个劲儿“谢谢你们俩!年底算了账就还你们啊。”
大队现在也没钱,不然还能预支点。
一个秋收忙下来,十几二十个人要预支药钱、伤钱的,贫穷的杏花大队确实拿不出来了。
陈茵道:“三十够不够啊?”
“够了够了!我们自己也凑了十块钱。”
出门看病可不仅仅是药钱,吃、喝、坐车,哪不是钱啊?
“孩子呢?”陈茵本想给孩子抓把糖的。
“送他姥家去了,不然明天我们走的时候看见了该哭了。”
***
两人回到家不久,卫生员马红英风风火火地来了。
陈茵给她拿了一小包白药粉。
燕九如道:“这是在第一人民药店买的,我手里的也不多了。”
“还有啊,你们赤脚医生金疮药都不备的?”
马红英无奈地道:“不是我们不备啊,是分下来的不多,秋收受伤的人又集中,前面的人都用完了,后面的自然是没了。只能等下一次补给。”
马红英走后,燕奶奶道:“这已经借出去第六份儿了吧?”
燕九如和陈茵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
自打表彰大会后,来找他借钱的人就没断过。
什么借钱结婚的、修补房子的、给孩子交学费的等等。
当然,还是看病的多。
都是一个大队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哪家真有难处,在合理范围内的他们肯定会借,至于有些人家打着别的名义实际上是自己改善生活的,他们家又不是冤大头,哪儿来回哪儿去!
哪怕是如此甄别,短短两三个月也借出去一两百块了。
这在农村相当不少了。
要知道,往年年底算账,他们家这些多劳力也只能分到四十多块钱现金。
其实不光他们家这样,大家偶尔凑一起嘀咕的时候也知道,别的拿了奖励的人家也差不多。
少的借出去五块八块,多的也借出去二三十块了。
燕奶奶笑呵呵地道:“看着吧,秋后闲下来,肯定得几家办事儿的。”不是盖房子就是娶媳妇,嫁闺女啥的。
“不然这钱留着都快咬手了。”
村里就这么点地方,你不赶紧花掉,还不招人惦记?
偷是不会偷的,但见天有人来借也够呛啊。
燕爹手上忙着给小孙子做个省城看到的小推车,闻言道:“老话说,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既然回来炫耀了,就得有心理准备。”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谁摊上谁难受。
再说,他们本身其实不想炫耀的,那不是表彰大会给弄的么。
燕九如倒是想得开,他安抚道:“没事儿的奶,等地里活儿都差不多了,我就去趟首都,提前看看房子啥的,到时候就说我都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