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在地面上,又向着山下哗哗流去。
紫电暴起,雷声滚滚。
江晏的手就轻轻被宁时拉住了。
这符修凑到他耳边,很小声说:“你会害怕打雷吗?”
江晏起初快要被他气笑了——哪里有剑修会怕天雷!
可他又对上了分魂低垂的眼睫,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宁时知道他曾经被渡劫的天雷劈死过,故才有了这么一问。
江晏:……
这下子,他说“会”也不是,说“不会”也不是了。
他静默在原地。
宁时却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慢慢地前倾了身体,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江晏就任由他抱着,透过对方的肩膀,去看天幕中雷电狂舞。
……在这末日一般的景象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足以推翻整个逻辑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是什么呢。
耳边,依旧是修士们窸窸窣窣的交谈:
“仙界不至于这样吧,我是听着见尘上仙的故事长大的。”
“如果他在,怎么会坐视不管呢?”
有人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先看眼前吧,仙界发怒,我们怕是不能善了了。”
也有人无所谓道:“修士固有一死,或死于无法飞升寿数已尽,或死于修行中的走火入魔或雷劫。”
“结果都一样啦。”
这名修士的话又迅速被其他人声盖了过去。
但江晏依旧窝在宁时肩头,望着那裂缝愈发扩宽的天,在心中咀嚼着修士所说过的两个字:
雷劫。
雷劫。
又一道紫电劈下,伴着上一道电光带来的轰雷。
这道光好像直直劈到了剑修脑子了,一瞬间,江晏意识到了什么!
但这个猜测过于震撼,也让他一时摸不到逻辑,他就伏在宁时身上,轻声道:“时哥?”
宁时“嗯”了一声。
江晏慢吞吞从他怀中坐起来,又拉着他站好,道:“我有一个想法。”
宁时就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江晏想了想,决定先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这异象只是一个伪装。”
“仙界只是不想让我们打开天门,并不想伤害我们。”
他在宁时微微变圆了的瞳孔中,解释着:“我是经历过雷劫的,真正的雷劫比这威力大多了。”
“真的雷劫把获雁山劈没了都绰绰有余,我们绝对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还安然在登仙台上的。”
“那就可以得出结论,仙界不想伤害我们。”
“也许可以更进一步,大胆猜测,仙界对我们的态度是积极的。”
“那为什么,又不顺从我们的意思,把天门打开呢?”
“难道是他们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再结合几千年前毫无征兆消失的飞升之路,我认为,仙界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才迫不得已,切断了同修真界之间的联系。”
江晏很少在外人面前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他停了停,能看到全场修士的目光已经聚在了自己身上。
剑修长长呼出一口气,又补充道:“以上,只是我从逻辑的角度推断。”
“那么从情感的角度,”江晏笑了笑,“所有有记载的飞升的前辈,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除非出了意外,我是不相信他们会阻止自己原世界的后人飞升到仙界的。”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便对众人抱拳示意,同宁时再次席地而坐,等待着这场雨停下。
而他刚刚那番猜测,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连剑修自己也想不到,赞成他说法的人竟然居多:
“江峰主说得有理!”
“仙界,那可是仙界啊,比我们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看我们不顺眼,估计我们早就被雷劫劈死了。”
“怎么还有能坐在这里讨论的机会?”
在经历了筑天梯和聚灵阵消耗后,还能保持清醒正常谈话的修士,都是有些修为傍身的,自然是经历过比较大的雷劫。
他们将自己从前的经历同眼前此情此景一对比,便琢磨出了几分意味。
一时间,刚才还对于仙界隐约的不满便消失了。
而另一种后知后觉的不安却涌上心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才会让仙界也束手无策,不得已切断同下界的联系呢?
如果他们强行打开了天门,所面对的,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呢?
心情大起大落,众人在惴惴不安间,抬眼去望那不停与天幕相撞的阵法。
阵法气势汹汹,威力不减!
只听得一阵格外响亮的硬物撞击声后,天幕终于缺了一块。
……天门,被他们强行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