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盛。
江晏躺在照夜居的大床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头顶所悬挂的,终于恢复了他所熟悉的白色轻纱。
——他确确实实是在照夜居了。
——他确确实实回家了。
江晏用左手撑带着余温的床上,在支起身子,打量着在凌乱床褥间的宁时。
只见这分魂长发披落在身侧,和剑修自己在昨天原本梳起来却又最终散下的头发叠在一起。
——他也确确实实把分魂带回来了。
甚至不仅仅是把人带回了原世界,更是把人放在了自己身边。
这是从前剑修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
江晏就按了按额角,在刚刚苏醒的轻微晕眩中,有些想笑了。
他探出身子,去捏宁时的鼻子。
果然不消片刻,他的分魂就在轻微的呼吸不畅中苏醒过来,眯着一双眼睛望着他。
江晏就松开的手,道:“你怎么睡的这么香。”
宁时眨眨眼,看起来困意未消,哑着嗓子说:“嗯,你的床很舒服啊。”
江晏:“哪有,平时我天天睡也不会睡这么久的。”
宁时听了,也没有再同他议论“江峰主的床到底舒不舒服”这个问题,而是舒展了胳膊,一把将原本已经坐在床上的江晏搂住,带着人倒了下去。
于是江晏就栽回了床上。
还栽到了宁时身边。
宁时毕竟刚醒,衣服也没有穿整齐,剑修现在这个姿势,就贴到了对方露在衣襟外的大半胸膛上。
更不必说宁时的手臂同时还在他颈后垫着。
江晏:……
他无可避免地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气,那原本是木质焚香的气味,可在照夜居里待了一夜后,又有竹香萦绕了。
于是回到照夜居的种种一瞬间齐齐涌上剑修心头。
江晏用力闭了下眼,定定神后才开口:“不起床吗。”
宁时把他往自己的颈侧按了按,又将下巴抵在人的头顶上,蹭了蹭。
此时无声胜有声,仿佛是这符修在回答:
不起。
但江晏发出抗议:“你压到我头发了。”
宁时:……!
他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在床上弹起,又卧在剑修身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对方头发,小声道:“……有没有弄疼你?”
江晏瞧着他这副天塌了般的模样,突然间生出了几分作弄的心思,想了想,先是笑道:“无事,只是压住了,并没有拉扯。”
又将瞧着他面色稍缓,才慢吞吞补充完后半句:“哦,不过说起弄疼,你也不是没做过。”
宁时:?!
符修大惊,一时间眼睛都瞪圆了,同时觑着剑修神色,暗中琢磨着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江晏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这必定是意有所指!
只是不知这所指……
符修皱着眉,想着,剑修到底是指从前两人相杀的那些年,还是指昨晚呢……
他的思绪渐渐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江晏又重新坐起来,瞧到他这副呆呆的模样,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便顺势踹了他小腿一下,堪堪让人回过神来。
对着分魂似有千言万语的目光,江晏深吸了一口气,道:“真的,不能再继续躺着了,起来吧。”
又解释道:“陨铁一事,进展比我想象中要快。”
“合江宗昨晚已经向各大门派发出了议事重铸天梯的信件,得到了近九成的回信。”
“今天便在广华殿内商议具体事宜了。”
这是个正事,宁时也不再玩笑,而是点点头,道:“也好,飞升一事过于牵绊人心。”
“若是能及早有解决办法,再好不过了。”
“不然,”他冷笑一声,“昨日在观水殿中的混乱,怕不是还要在各个宗门轮番上演呢。”
说罢,左手自然而然地拿起剑修一缕乌发,右手掐了个法诀移来木梳,就要给剑修束发。
江晏任凭他双手在自己头顶翻飞,一面从指尖引出一道灵力覆在屋内的凌乱上。
只见照夜居的窗子隐约亮了几亮,绯色莹莹。
宁时放下木梳,看着面前剑修的头顶,和他尚带荧光的指尖,道:“头发好了——你这是在?”
江晏收回灵力,平静道:“只是用灵力收拾了一下屋子罢了。”
宁时看起来却有些诡异地崩溃了,他对江晏喃喃道:“这样吗,我真是没用。”
江晏:?
宁时的声音仿佛因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显得有气无力:“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先是我自己起得比爱人晚,”他目光在已经变得整整齐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照夜居里转了一圈,继而忿忿道,“甚至就连收拾也不是我做的!”
江晏并不理解他的逻辑,但这也不妨碍他试图安慰的话说出口:“嗯……这只是一个谁先醒的问题。”
宁时:“……”
江晏又道:“收拾也没什么,不过是用灵力罢了。”
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