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失去了对陨铁的顾虑,场面更是昏天黑地。
剑修有所准备,在自己身体周围运转灵力,根本不容异物近身。
于是宁时只能在他旁边的物体上下功夫,将符纸贴到上面来。
这令他有些烦躁。
而同样烦躁的还有看似占据上风的剑修。
在不用碰触陨铁后,对方的身形比刚才更快了,数次躲过了他挥出的剑光。
剑修每一击都在落空。
二人如此打了一刻钟……竟是完全没有分出胜负。
然而和陌生人对战,极为消耗体力和脑力。
现在,两个人都有些累了。
他们各自靠在一块巨石上,相隔了十余丈的距离,安静对视。
宁时不知道剑修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是烦躁。
他忍不住按了按额角,但摸到皮肤的那一瞬间,又想起现在这块脸皮是匆忙之间贴上去的——
再摸就摸皱了,很可能出现脸皮掉了的情况。
他便悻悻地放下手,转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身旁的石头。
他想,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呢?
明明是对方强行占用了自己从前的身体,但居然还用的理直气壮的。
至少他在对方身上,没有发现一丝一毫愧疚的情绪。
宁时想,这是不正常的,尤其是在剑修宗门那种正道之光的氛围下。
这样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对方确确实实失忆了,误打误撞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而另一种情况,就是对方伪装成正人君子演技太好。
宁时望着对面的人影,换了个站姿,结果不小心牵动了腰侧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让他呲牙咧嘴了一下。
……伤口都会愈合的,这是小问题。宁时想。
对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是大问题。
虽然自己刚才推测出了两种可能,但是再仔细往深一想,他又觉得这两个方向都不是很正确。
——自己用见行符观察了他这么多年,确实正如剑修所言,他现在的灵魂和现在的身体极为契合。
没有出现过灵魂和肉身不兼容的不适。
这是一个足以推翻前两种猜测的线索。
那么,事情就奇怪了。
宁时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有些抓狂——事已至此,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怎样做了。
如果身体换不回来,自己就要这么把目光紧紧跟在剑修身后,看他一辈子吗?
而如果身体能换回来……自己那么大一个胜意门怎么办!去合江宗要学剑法又怎么办!
他无语望苍天。
而在他对面,剑修观察着这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黑衣人。
只见他不知脑补了什么,脸上的神色风云变幻。
剑修:……
他错了,他就不应该挑这个日子去魔界着急抢陨铁的。
剑修现在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想了想,扬声道:“到此为止吧。”
“江某就此别过了。”
说罢,转身欲走。
站在远处的宁时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话,他本能地御气向对方飞去,试图阻拦。
剑修被他这神经病纠缠了这么久,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身形一晃,往一旁躲去了。
宁时见他的动作,却突然怔住了。
好像是有一个细小的钩子,把刚才两人对战中所有的细节都串联了起来。
——打斗中,两个人很多习惯都是一样的。
比如说攻击的时间、攻击的动作。
甚至不仅是打斗中的动作。
就在前一刻,他还看到剑修靠在身后的巨石上,有些烦闷地按额角。
然后剑修看起来还想捋一把头发,但这个动作因为他已经带了发冠而硬生生止住了。
……这些小动作,为什么也会这么相似呢?
宁时想。
如果说是原本身体的作用,那自己现在使用的也是别人的身体,却为什么也会做出这种动作呢?
这些年里,他先是看过何家乱七八糟的藏书,然后又看过了一些比较小众的修真材料。
在当时,很多东西,他只是看了,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剑修,从前他所读的某一本书中的某一段文字渐渐浮上脑海。
逐渐在他的记忆中更加清晰了:
“人有一主魂,此乃常事。”
“天下芸芸众生,莫非如此。”
“亦有异者,罕见如日月同悬。”
“此异者,为双主魂。”
“总角至而立,或双魂安于一体,互不相干。”
“或一主魂逸出,另寻寄体。”
“逸出者,可谓之分魂。”
“双主魂此事不类伦常,有悖天道,故有损伤之症。”
“外现于体,多为忘却前世,不知来处。”
……
记忆中的古籍被一把合上。
但脑海中写着这几句话的墨迹,却愈发浓重起来。
几乎是在宁时心头挥之不去了。
他怔怔地望着剑修,一时间没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