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纸,像一块冰,像一块碳。
一会儿让她心灰意冷,一会儿让她气血翻涌。
她的一家人再次围着这聘书,坐在了堂屋里。
她声音抖着:“我还是嫁吧。”
爹娘看着她。
她想了想,找补道:“他家里条件应该不错……”
话没说完,爹娘开始哭了。
她愣了愣,也哭了。
几天后,她穿着卫家送来的婚服,坐上了卫家迎亲的轿子。
喜轿颠簸,光线昏暗。
她头上发饰的流苏,一下一下地扫过脸颊。
她咽了口吐沫,抬手在头上摸到了一只冷硬的,带着繁花纹饰的簪子。
是好姐妹给她的东西,在此时此刻,给了她一部分勇气。
喜轿动着动着,突然停了下来。
她听见了一个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声音隔着轿帘响起:“我想看看她在不在。”
中间有侍从阻拦的声音,无非是说这个时候新郎新娘见面不吉利之类的话。
卫余泽不在意,她也不在意。
也许他们两个,都在希望给对方带来厄运。
她的眼前撒下一片刺目的天光,卫余泽最终还是掀开了帘子。
她木着一张美人面,对上他胜利者的目光。
那些被她努力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突然产生了松动。
她想,该怎么弄死卫余泽呢。
面面前,卫余泽无视了侍从们的阻拦与惊呼,拽着她的胳膊,略为粗鲁地把她从轿子里拉了出来。
她大红色长长的衣摆粘上了地面上的杂草。
她被卫余泽跌跌撞撞地拉到了池塘边。
侍卫们不敢跟上来,站得远远的,是一个听不太清他们说话的距离。
她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卫余泽快把她的人生毁了,而她如何想在现在这个场合弄死卫余泽,明显是不可能做到的。
左右也是逃不出去了,她想,但来日方长,不如在进入卫余泽家里之后,找个机会,慢慢报复卫余泽。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绪渐渐飘远了。
应该选择哪种方式报复呢?是偷偷给他下药,还是去诱惑他染上一些恶习,再或者,卫家这么大,应该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如果她能拿到呢?
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那些刚刚已经松动了的情绪,慢慢又收了回来。
来日方长,她想。
我的人生还长着,以后还有机会。
活下去,才有机会。
她这么想着,面前的男人动了。
他突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我还以为多清高呢,这不是还要给我低头吗?”
她皱眉,打算忍一忍。
卫余泽却变本加厉,不断刺激他:“你听到的那些话,都是我找人放出去的。”
“你不是很能耐吗,那就看看,你怎么活。”
“我卫余泽想得到的东西必须得到,你看,现在你果然是我的人了。”
她强行压住火气,冷哼了一声。
卫余泽在添油加醋:“你原来是想嫁给谁不重要,你的那些妇道人家的想法也不重要。”
他的手捏着她的下巴,渐渐收紧了:“你永远只能在我的旁边了。”
她终于是忍不住了,一把拍下他的手,道:“你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嘛!”
“你敢这样对我,后面还不是因为卫家!”
卫余泽笑了,他说:“是啊,可你有什么办法呢?”
她本来就是年轻的孩子,这下被彻底激怒了,口不择言:“什么时候卫家倒了你就老实了!”
卫余泽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他的手从她的下巴处,沿着下颌,缓缓移到了脖子上。
这个位置有些危险了,她开始感到慌了。
卫余泽又挂起了笑,却是皮笑肉不笑:“是该教育一下你,让你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话不该说。”
说完,双手用力收紧。
她大惊,在空气被剥夺的窒息中拼命推搡。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上的力一松,新鲜的气体涌入肺部。
她跌坐在地上,拼命咳嗽。
卫余泽站着,垂眼看着她:“如何?”
她咳得昏天黑地,一边不忘抽空抬头,对他怒目而视:“小人!”
卫余泽又笑了,他俯下身,再次掐住了她。
她再次挣扎了起来。
卫余泽的本意是吓吓她,让这只他捡回来的会挠人的小猫变得乖巧一些。
但她挣扎的幅度却渐渐小了,最后整个人不动了。
卫余泽意识到了不对,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脸:“欸?”
她没有回应。
卫余泽站起来,踱这步子快速转了几圈,又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这下他整个人呆住了。
他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此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在远处的侍从也察觉了不对劲,小跑到了他身边。
在这期间,她就静静躺着地上,没有再动过一下。
卫余泽在这一柱香的时间里,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他和侍从交代了几句后,便多了几个仆役上前,抬起了她。
他们抬着她靠近了岸边,然后把她扔了下去。
开在她头发上的梅花和她一起浸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