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北?汉林?你叫什么啊?”
“江北,云迢。”
—
那撮猫毛的杀伤力大到离谱,网约车开到半道儿直接找上交警开路送医院急诊了。
云迢一手抓猫,另一只手被夏逸尘死死攥住,五指发麻,他无语地扯平唇线,猫毛过敏还跟上来做什么?
深夜,夏逸尘凭一己之力把自己干进了手术室,云迢预支了医药费后本想直接离开,医护人员拦住他问和患者什么关系,他道见过一面的关系。
那人沉默半晌,又问他能不能联系患者家属。
云迢敛眸沉思,凉薄地问:“他要死了吗?”
最后夏逸尘当然没死,那只罪魁祸猫也被云迢转交给其他人送去了宠物医院,他倒腾了半天夏逸尘的手机,试了试拨通紧急联系人。
这时已然过了门禁,所以当对面说他出不去校门,让云迢帮忙照顾一晚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夏逸尘的紧急联系人是邵小南。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夏逸尘能再度睁眼,看见美丽晴朗的碧树蓝天,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云迢拎着盒饭开门进来看了一眼,又把门关上了。
“进来。”
夏逸尘眼眶通红,用力擦了擦眼睛,脖子以下整个人和煮熟的虾子一样,过敏反应是好了,但身上那些红疹还要几天才能彻底消失,看着挺硌应人的。
他控诉地看着云迢,眼角泪痕点点:“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迢一脸不知所谓,“你猫毛过敏不知道吗?”
“知道啊。”夏逸尘含泪点头,桃花眼又红又肿,帅气恣意的少年变成了可怜的大狗狗。
云迢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噎了一下,反唇相讥:“这是个意外,是你自己没说清楚,何况我守了你一整晚,两清了。”
身上难受得紧,夏天闷热,红疹上铺着一层汗水,亚麻短袖粘附在身上,又疼又泥,夏逸尘一过敏就会变得特别娇气敏感,和平日里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相去甚远。
他吸了吸鼻子,拉扯衣服领口想透透气,闷声问:“我手机呢?”
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别人伺候自己,那轮得到云迢伺候别人,他忍了又忍,对夏逸尘最初那点兴趣消失无踪,只剩无语。
牛油果绿的手机啪嗒扔到病床上,云迢把盒饭放在小桌上就要走,夏逸尘坐起身又快又准地抓住了他清瘦的手腕子,红着眼瞪过来,嘴巴一瘪。
云迢双眸微睁,往后退了半步,但挣不开夏逸尘的钳制,一下子恼了:“你干嘛?”
夏逸尘松了些力道,可怜地垂下眼皮,瓮声瓮气:“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还你钱。”
是挺可怜的,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醒来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也对,除了这个一面之缘的人,没谁知道自己进医院了。
看着他那抽抽搭搭扫了码死活输不对密码的可怜样,云迢肩膀一垮,算了,他也不差这点钱。
刚想说不用了,一晚救了两条命,胜造十四级浮屠,他稳赚不赔。
密码错误,账户直接锁了,一颗晶莹的泪珠砸到手机屏幕上,溅起一滩水花,云迢深吸一口气,心道这反差也太大了,和昨天篮球场边上那个酷哥是一个人吗?
下一刻,夏逸尘划开通讯录找到老妈。
“妈,呜呜呜……”
“呜呜,妈妈我还不起钱了。”
“呜谢谢妈妈。”
云迢怀疑夏逸尘是装的,理由充分,为了从家长那儿骗钱,是个满嘴谎话的坏孩子。
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夏逸尘不依不饶,仍抓着他不让走,哭到打嗝:“等、嗝、等等,嗝,钱、嗝——”
云迢真怕他一个不小心抽过去了,讹上自己,赶忙说:“不用,我姓雷,我乐于助人,区区小钱不成敬意,你别哭了。”
“嗝、我、你嗝——云迢。”
嗯,相当顺畅的发音。
云迢微微勾唇,想到什么又立马垮了下去,操,他看到夏逸尘这么狼狈的一面,不会被灭口吧?怪不得一直不让自己走。
投在脸上的视线精彩纷呈,夏逸尘不知道那人正在头脑风暴,他也对自己这个状态挺无语的,过去二十多年就有过一回,后来他都仔细注意着,没再出过岔子,谁料到这么戏剧性的栽了。
走也走不掉,云迢甩了甩手,妥协了:“你放开我,我不走,在这儿睡会儿,成吗?”
他领地意识比较重,给夏逸尘开的也是单人病房,房间有沙发和折叠床,他昨天就在沙发上半睡半醒地熬了一个通宵,幸好今天周六,不然还要回学校上课,他也吃不消。
最初的那股劲儿过去,夏逸尘好多了,至少泪腺控制住了,他点点头,按着手背的针头挪下床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抬头盯着药水一滴滴落下。
云迢眼角狂跳,咬牙问:“你这又是干嘛?”
“咔哒”
病房门又开了,新的一天,护士小姐姐推着药原地罚站,看看椅子上穿着病号服弱小无助的患者,又看看凶神恶煞瞪着患者的云迢,当下有了决断。
“诶,那个谁,不要欺负病患,出去。”
夏逸尘抬头是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所以闻声低头的一瞬间,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哗啦啦一股脑喷涌而出。
云迢:……不是,哥们儿你戏过了。
虽然最后夏逸尘哽咽着解释了来龙去脉,但云迢丝毫没有洗清冤屈的豁然,等护士一走,他立马把夏逸尘赶下床,自己躺了上去,闭眼睡觉。
反正被误会过了,干脆坐实,床睡起来可比那个伸不直腿的沙发舒服多了。
夏逸尘偷瞥了云迢好几眼,被子拉到下巴处,背对着他,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他心下稍松,有空刷刷手机转移注意力。
室友问他一晚上没回去哪了,他顿了下,又看了眼睡熟的俊俏少年,问室友认不认识江北大学的云迢。
几分钟过去,就在他以为室友一如既往在睡懒觉的时候,几篇帖子刷的占满了手机屏幕。
【我和江北金融系系草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我重生了,重生在和云迢结婚的那一天】
【vivo50,聆听我的追夫大计】
……
夏逸尘看着看着,嘴巴张成了“o”型,挺潇洒一酷哥,硬生生变成个傻大个,泪也不流了,疹子也不痛了,一顿能吃三碗大米饭了。
他以前对学校论坛不感兴趣,但从今天开始,他有了常驻江北论坛的架势,无他,这些大学生讲话太逗了,笑得他肚子痛。
等云迢幽幽转醒,悄悄下床,偷偷一瞥,理智崩断。
“你……”云迢面有难色,头皮发麻,“你保存我照片干什么?”不会找人做法报复吧?
夏逸尘做贼心虚似的藏起手机。“你看错了,不是你。”
云迢还没近视到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他将信将疑,盯了夏逸尘好一会儿才转回头准备走。
走之前,他想起来一件事儿:“昨天我给你紧急联系人打过电话,他说今天来看你。”
其实不然,云迢骗他的,如果夏逸尘和邵小南关系够铁,听说对方要来医院看望自己,那必然是要等到天荒地老。
这也不失为一种小小的报复,就算很有可能被立马拆穿,毕竟这都接近中午了,该来的早该来了。
但夏逸尘精神一振,轻易相信了他的话。
—
一个多月后的两校联赛上,云迢再度见到了夏逸尘,隔了大半个球场,云迢举着微型望远镜观察侧边的分数牌,恰好看到了表情冷漠的夏逸尘,硬朗帅气,眉弓低垂,侧脸绷得像一张弹棉花的床,看着软和,一碰就要被弹出数道伤痕。
不对劲,夏逸尘在汉林商校也是风云人物,一直以来都以阳光开朗闻名,牙齿很白,适合打广告,云迢看到那篇帖子的时候就在想。
所以眼前这个一脸冷峻的夏逸尘很不对劲,他在生气,具体因为什么……云迢转了转视角,看见一个熟面孔,登时茅塞顿开。
那场球打得很疯,两个球队差点上演真人肉搏,夏逸尘挨了好几下黑拳,在被校方逮住之前,一只手从暗处伸出来,拽着他的胳膊夺命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夏逸尘两眼发黑,气喘吁吁地刹住脚:“不、不行了,要、死。”肺快炸了,要不是打球消耗了太多体力,也不至于这么虚。
他缓了缓,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看向也在不停喘粗气的人,眉毛一扬笑了出来。“云迢,怎么是你?”
云迢背靠着墙壁,跑出了一身汗水,每个毛孔都畅快极了,这种舒爽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他心情很好地勾勾唇:“怎么?没想到是我?”
这谁想得到,他们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那次过敏住院加了个联系方式,他把钱转给云迢,后者没要,只给他发了三个字:别哭了。
这会儿也是,云迢亮晶晶的黑眸注视着他,戏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哭得更惨。”
夏逸尘失笑摇头:“这种事有什么好哭的,走吧,既然你不肯收钱,那我请你吃晚饭。”
他问云迢想吃什么,云迢说:“龙精凤髓。”
纯难为人,夏逸尘站起来拍拍屁股,本想哥俩好地搭肩,闻到自己一身汗味儿,只好作罢。
吃过饭,夏逸尘问起了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猫,他过敏太严重第二天直接忘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活没活着。
云迢要救那只猫,就不得不去宠物医院交钱,所以也知道一点小猫的情况,捡着轻的给夏逸尘讲了,比如肺内感染、后腿瘸了,再严重的就是猫腹水,基本没得救,小猫身上有很多针孔,一看吃了不少苦。
“应该是实验猫,”夏逸尘叹了口气,眸子里溢出一丝悲伤,“太可怜了,现在还活着简直是奇迹。”
以为他又要哭了,云迢的手都放在了纸巾盒上。
他收回手,表情淡淡:“你要去看它吗?”
好歹是他发现的小猫,如果能大难不死活下来,确实有看望的必要。
在过敏和看猫之间,夏逸尘选择站在中间,宠物医院玻璃门外,他全副武装,帽子口罩手套长袖长裤,乍一看跟躲狗仔的明星一样,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连带着云迢也被行了注目礼。
那种看傻子的视线如芒在背,云迢突然就后悔跟他一起来了。
然而夏逸尘一脸活泼豁达地扒在宠物医院干净敞亮的玻璃上挥手:“嘿!猫仔!”
这种病猫寿命很短,身上大小伤无数,工作人员建议云迢安乐死,他没说好与不好,要等另一个人做决定。
夏逸尘舍不得,看小猫的样子还挺能闹腾,主动说他负责之后的治疗和食宿费,如果没人领养就拜托宠物医院收留,他会付钱。
所以云迢觉得夏逸尘更傻了。
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络,夏逸尘也知道了云迢每天都要回那片富人区,有空就在附近蹲点,送点小烧烤和零嘴,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不过云迢不是很想跟他扯上关系,怕自己也被传染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