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抽回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美少年,我知道你哭起来很凄美。但是咱们先出了城再哭,好吗?”
再不走,以后可有你哭的。
美少年还是太年轻了,有些拎不清哪件事更重要。
虞梨心底感慨:年轻就是好啊,还能感受爱情的心酸与刺痛。
她现在是感受不了,她更想活命。
虞梨忍着剧痛,指挥着梁云鹤搀扶她走进了那条小巷,那里安置着小姑娘和大黑马。
两人的身影如同一道屏障,挡住了外面火光冲天的景象,巷内一片漆黑。
即便如此,虞梨还是看到了蜷缩在墙角、浑身冒着黑烟的小姑娘。
她被感染了。
虞梨登时僵在了原地,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疑惑和悲痛,她不知道小姑娘是何时、如何被感染的。
在她思索有什么法子能救小姑娘之际,一道寒光劈砍而下。
刀光剑影中,只听“哐当”一声,小姑娘的头颅像蹴鞠一样滚落在地。
死了,就这样死了,虞梨甚至还未来得及知道她的名字。
一旁的大黑马受惊,仰首嘶鸣,马蹄翻飞。
梁云鹤收了沾满鲜血的长剑,柔声安慰兀自抚着胸口顺气的虞梨:“只是个低贱的婢女,阿梨莫要伤心。她已然被咬,若不及时杀了她……”
“别说了。”虞梨冷声打断他。
她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病弱的美少年。
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下,隐藏的是怎样一颗心?
当然,虞梨知道自己无权责备或是埋怨他,因为小姑娘确实已经被感染了,若不杀了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最终也会变成一只没有人性、只知嗜血蚀骨的尸鬼。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心脏又在抽痛,脑瓜子也嗡嗡作响,应该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姑娘。
那句“你和我,都不会死”的承诺,终究没有实现。
……
两人再次踏上路途,周围几里内出奇地平静,尸鬼的踪迹全无。
但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越是接近南城门,零星的尸鬼便开始出现。
在虞梨和梁云鹤一人挥剑一人念诀的默契的配合下,他们终于抵达了南城门。
城门处,官兵们正忙碌地关闭着沉重的城门,而指挥他们的,正是身着官服的梁清玉。
见到虞梨和梁云鹤的身影,她立刻下令停止关门。
梁清玉的冷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虞姑娘,云鹤,能再次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虞梨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安:“清玉姑娘,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梁清玉身为钦天监的内使,也确实比寻常百姓家知晓的更多一些。
许多时日前她便察觉到汴梁城中萦绕这一股似有若无的魔气,可怎么都找不到缘由。
她简明扼要地解释道:“这是一场魔疫,目前尚未扩散至城外,汴梁由我等在此死守,虞姑娘莫要担心,快出城吧。”
虞梨看着清玉疲惫面容上扯出的那抹苦笑,心头凉凉的。
她稍作停顿,随后向虞梨深深一礼:“还请虞姑娘多加关照云鹤,若有幸来生,我梁清玉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姑娘大恩!”
虞梨很不解,为什么梁清玉会觉得她能保护好梁云鹤?
梁清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虞姑娘乃是神君所眷顾之人,定能渡过难关。”
她所指的,应该就是之前那道浩荡的血光剑气?
虞梨已经疲惫至极,她不想再去深究这些话背后的含义,但看到梁清玉坚守汴梁、奋勇杀敌的身影,她还是承诺道:“我会尽力而为。”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朱色城门被重重地关上,将那些骇人的厮杀和冲天的火光与官军百姓的性命一同锁在了城内。
虞梨一只脑袋无力地趴在梁云鹤的肩头上,她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便主动与他搭话。
“你先前是要去找我,对吗?”
“对。”
虞梨漫不经心的笑着半调侃:“为什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想着找我。以后不要这么傻了,我又不喜欢你。”
她不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的。
她身前的少年,身子有些僵硬,沉默了半晌,他坚定的说:“我不去,你会死。”
虞梨撅了噘嘴,有些不满:“你来不来其实对我的影响都不大。”
的确,来与不来,她都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
少年忽然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手背,语气平稳:“你中了情蛊,若天亮时见不到我,蛊毒便会发作,到时,你会生不如死。”
他说得太过平静,平淡的就像在讨论今晚他俩吃什么宵夜,完全不像是一件会让虞梨生不如死的重要事情。
虞梨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她甚至想问他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直到心口猛的收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梁云鹤的情蛊。
虞梨强自稳住心神,问:“什么时候的事?”
美少年的脸上带着轻笑,眼里却泛着寒光:“那颗蜜饯,很甜对不对?”
对,很甜,甜的不真实。
可虞梨又没吃过蜜饯,她哪里知道这小小的蜜饯之中竟然藏着梁云鹤的蛊毒!
虞梨恨恨地点了点头,她气笑了:“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果然,梁云鹤也不是个好东西。
果然,她虞梨才是那个傻乎乎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