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令人不悦的黄金瞳此时终于有些黯淡了，宿傩缓步走到他身边，俯瞰他。

“有趣的能力，”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越是牺牲人性力量越强，你这家伙，更适合被叫做怪物。”

“无所谓吧。”楚子航低声说。

就算是有上千年纪的诅咒之王，一下子也被他平铺直叙的语气弄得一愣，一时没搞懂这个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真是无聊透顶啊。明明自己也是个怪物，却选择收敛牙齿和这群卑贱的人类混在一起。人类都喜欢拉帮结派，可笑的用数量来衡量强弱，越是弱小，越是如此，越是不堪入目。”

“但你好像稍微不同。”宿傩拉开嘴角，“也只不过是一只伪装自己混入人群的野兽罢了。嘛，你也只是比旁人有趣一点点而已。”

楚子航沉默的盯着他不说话，全身的细鳞一张一合，鳞片缝隙里汩汩的血流迅速蒸发为红雾。黄金瞳忽然亮起，像猫的眼睛遇到强光那样收拢为缝，从细缝中喷射出去的瞳光锐利如刀。

二度爆血！

君焰的领域再度张开，狂风卷雨汇成白色的巨龙，周围空间里的巨量氧气忽然都被吸向了楚子航。巨大的龙卷被他的刀光斩断，瞬息之间数不清的风刃以他为中心四散开去，高温的空气流肆意地切割着周围一切有机无机物，在地面上刻出纵横的花纹。

楚子航站起来，他忽然松开双手，双刀如水般从他手心划落，可他无知无觉，只是猛地睁开了古奥的黄金瞳。

他凝视着宿傩，喉咙里发出某种猛兽的急喘声，或许并不是猛兽，而是人类编年史上面临的终极，龙！

这个男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毫无章法地扑过来用最原始的方式与他搏斗，疯狂得几乎要把虎杖悠仁这个臭小子的身体撕得支离破碎。宿傩觉得此时他应该停止反转术式任由这个男人作为，等他恢复理智后看见眼前的狼藉，估计会崩溃吧？

一定会崩溃的。可是用臭小鬼的双手杀死他敬爱的老师也很有意思。

宿傩举拳打穿了对方的胸骨，楚子航面无表情用肘关节上凸起的骨刺穿透了宿傩的肩胛骨，将他钉在身后的白石钢板上。他的嘴角溢出了红黑色血液，但楚子航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那样，将那根骨刺捅的更深，一根不够，就再加一根。两人搏击的巨大的冲力粉碎了身后的水泥钢板，楚子航拉扯着宿傩跌砸进断桥下的深潭里，溅起巨大的猩红水花。

“——解。”

水潭被迸发的血液染红，伏魔御厨子领域中飞射而出的斩击伴随着不相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楚子航浓金的虹膜随着全身大量失血黯淡了下来，脸颊边的青灰色鳞片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般褪色成灰，甚至开始逐渐剥落。

“居然还没死啊。”

宿傩托着下巴看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的腹部被拦腰切断，露出里面破烂的内脏和森然的白皑骨，可他骨架仍是完好的，连根指骨都没断——按理说只有宿傩他自己的死腊手指才会拥有这种耐久度才对。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宿傩自觉得趣，善心大发乐意聆听这个将死之人的废话。

如果他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离战局遥远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忽然觉得呼吸艰难起来，巨大的空间中仿佛孕育着一个热带风暴，风眼正在吞噬所有空气，其他地方的气压疯狂下降。那是一个领域被激发了，一个足以影响整个空间的未知领域，它正从整个空间里抽提氧气，数以吨计的氧气！

三度暴血！

高亢的龙吼声在乱石水潭中迸发，宿傩被君焰爆发的大力震开，火焰围绕着楚子航肆意喷射，这是君焰最基础的使用方式，也是最暴力的方式，威力堪比凝固的汽.油.弹。

本要怠工的心脏泵出新鲜的血液，血统进一步被纯化，高压血流洗过全身，不可思议的细微变化深入每一个细胞。楚子航发出了嘶哑的咆哮，“言灵·君焰”的领域进一步扩张，黑红色的气流在领域气界边缘游走，像是无数半透明的蛇。

楚子航站起身来凝视宿傩，黄金瞳中仿佛结冰那样冷。他眼睛里已经没有所谓人的温度，所剩的只是残暴的杀心。

“无意识状态？”

宿傩望着那森然冷傲的黄金瞳脸色微变，他已经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本就不能算是人，他根本就是头龙类。

高天之上的狂风呼啸，片刻后，宿傩和楚子航同时蹬地——

龙类反弯的膝关节爆发异乎寻常的巨力，进化到直立行走的哺乳类都没有这种腿部构造，这种反弯的膝关节属于螳螂这类低等生物，但它赋予昆虫不可思议地弹跳力，跳蚤能够跳到自己身高400倍的高度，假想人类拥有类比跳蚤的弹跳力，则可以跳到大约700米高。

此刻假想变成了现实。

纵使是《地狱变》的画家，也无力用疯狂的笔触去描绘这个场景。它的美丽魅力和璀璨是不能展现给凡夫俗子看的，谁能经得起这种程度的“玩笑”？

宿傩和楚子航同时落在激流中的石板台上。楚子航双脚利爪插入水泥地面，稳稳站住，背后张开了森严的骨翼，他雄浑地嘶吼起来，音浪震裂了伏魔御厨子中高堆的骨山。两人脚下的石板台瞬间被湮灭，深不见底的裂缝在河床上延伸出上百米远，碎石升起，在空中化为粉末。

宿傩皱眉，七窍血柱涌流。只有三根手指的他的确不能抵抗眼前的怪物，君焰的领域和伏魔御厨子对撞，出现了强烈的电离和磁化效果，建筑物中的钢筋水泥被高温的火焰熔化，金属液滴悬浮起来，围绕着楚子航旋转。那些光亮的液滴不断地碰撞燃烧，杂质化为灰烬坠落，剩下的液滴越来越明亮。这些液滴碰撞冷凝，向宿傩缴射而去！

“噗嗤。”

尖锐的金属骨棍刺穿宿傩的肩胛骨，将他钉在伏魔御厨子的神龛屏上，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逐渐消退的咒纹，瞳孔里没有任何温度。

宿傩戏谑地大笑起来，他端详眼前这个苟延残喘，即将要迸裂的怪物。

“你这个不完整的，带着镣铐的可悲野兽。”

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等我吃到更多的手指，那时，我们再来一决胜负——！！”

泣血的挽歌与屠戮的战歌终将一同鸣奏，总有一天，我会在人类面前揭下你虚伪的面具。

“好好期待吧，怪物。”

宿傩在无边的血色中阖上了双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