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其意。
荀远微看着他的眸子,道:“留着吧,你莫非忘了章少监可是说过我可以与你切磋书道上的学问?”
戚照砚的睫毛闪动,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在临走拜别的时候,他还是转头和荀远微道:“国事辛劳,但还是请殿下爱重身体,切切。”
荀远微在这一刻与他对视,朱唇微启:“好。”
令远微比较疑惑的一点是,以戚照砚的才学,本不应因一道贡举的题目三天两头地往廷英殿跑,但他还是如此做了。
一直到贡举前三天,必须定下来题目的时候,他才定了一道堪称精妙的题目。
对此她虽不解,但时常因为庶务繁忙,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有时在就寝前会想起来。
在她确信题目没有任何问题,并且将试题封存起来的时候,她问戚照砚个中缘由。
戚照砚沉吟了片刻,才说:“臣不想让殿下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封存好后,荀远微从位置上起身,春和早已准备好裘衣,为她披在身上,又系好领子上的系带。
按照规矩,今日要和与贡举相关的官员——中书令崔延祚、郑载言、吏部尚书杨承昭、礼部尚书萧邃,以及负责主持贡举的吏部考功司郎中戚照砚共同查验确定过试题完整,密封无误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题目封存进考功司直房的柜子里。
两人从廷英殿步行至尚书省时,其他四位相关官员已经等在了直房外面。
按照品级依次见过礼后,荀远微才将封好的试题交到崔延祚手中,让几人轮流查阅后,才将试题锁进柜子里。
此时距离贡举还有三天三夜,正好由杨承昭、萧邃、戚照砚轮流值守一夜。
荀远微环视了一圈几位臣僚,颔首道:“还请诸公万万慎重。”
众人应了,荀远微才转头问礼部尚书萧邃:“贡举在尚书省的廊庑底下举行,你先前说廊庑顶上有一部分破损,我吩咐了工部协助你办此事,如今如何了?”
萧邃侧身拱手:“如今俱已修缮完毕,请殿下移步。”
荀远微点头,转身朝即将要举行贡举的地方而去。
她走在最前面,两位中书令分别站在她左右两侧,其后是两位尚书,戚照砚因为品级缘故,只能缀在最后。
走到一处的时候,崔延祚停下步子,按了按手边的一张桌子,桌子稍稍晃动。
“这桌子怎么如此不平稳?”他说着看向萧邃。
萧邃还没应声,杨承昭便先道:“今年应试的举子比前两年多了些,礼部那边准备的一时不大够,便从吏部的直房里借了几张,想是底下人做事不仔细,竟然将这么个坡脚的桌子搬了上来,”他说着指了指守在廊庑下面的一个小吏,“把这张桌子搬下去,换一张好的来,再好好检查一下其他的桌子,万万不要出了差错。”
小吏喏喏连声,喊了几个人来搬那张桌子。
荀远微看着那张桌子,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按说这些世家才是最反对科考的人,崔延祚此举,实在有些过于蹊跷。
戚照砚也看向那张被搬下去的桌子,蹙了蹙眉,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暗暗记下了廊庑周遭的陈设和这张桌子摆放的位置。
但这件事明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插曲,杨承昭迅速出来收了场子,也没有激起什么浪花来。
时间就这么平缓地推进,一直到了贡举前一晚。
春和将荀远微案前的灯花挑亮了些,劝道:“殿下也歇一歇,看了一天了。”
荀远微正好批完一本,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又问道:“今夜考功司直房中值守的是……”
春和接上她的话,“回殿下,是戚郎中。”
荀远微眼睛眨了下,起身道:“你去取我的氅衣来,那会儿我让你端下去温着的山药红枣粥是不是还在偏殿的炉子上煨着?”
春和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多问,一边取来荀远微的大氅,一边和殿外侍奉的小宫女吩咐让把那盅粥装进食盒备好。
戚照砚此时还不知晓将要来的人是谁,只是坐在直房里翻动着书页。
但他的心绪却不如他看上去那样平静。
他数次将目光落在存放试题的柜子上,又收了回来。
前两天都平安无事,今夜又会发生什么呢?
随着他翻动书页,脚步声也传入他的耳中。
他反手将书卷扣在桌面上,窗纸上映出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起身推开门。
满地月华如洗,地面上是横斜的枝桠和女子的身影。
荀远微有些意外看到他推门而出。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便先听到戚照砚说:“看来,臣与殿下,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