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沁和萧太医一起问:“我什么我?”然后,不容分说地拽着他往受伤军营处走去。
姜婉妤的心,此刻犹如被万千丝线紧紧揪起,身在军营之中她不便乱走,更不能慌张。她站在帐篷的门口,目光紧锁,不曾有片刻的游离,凝视着归来的大军,渴望在人群中捕捉到梓炎的身影。
好久好久,她才看到马背上的蓝梓炎,那一刻,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
蓝梓炎亦是一眼便捕捉到了那抹在帐篷前静静守候的身影,火光映照下,她显得那般瘦弱,神情焦急,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担忧。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腰板,试图以此告诉她,自己无恙。他紧握缰绳,目光温柔地望向她,心中却暗自思量:此地太过危险,或许,该让她回到那更为安全的京师去。
然而,蓝梓炎的体力已近乎枯竭,下马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姜婉妤见状,连忙冲上前去,稳稳地扶住了他。
另一侧扶住他的沈编对姜婉妤安慰道:“蓝夫人别害怕,蓝将军没有重伤,只是有些体力不支,好好休息便能恢复过来。”
姜婉妤看着沈编和其他几位将军,他们身上虽无致命之伤,但擦伤、淤青却是不少。她点点头,随后对众人说道:“诸位将军及士兵们辛苦了,我此行带来了许多上好的伤药,大家有任何需要可以去找竹沁。”
周将军闻言,连忙行礼,“夫人有心了,伤药是军营最不可或缺之物。”
姜婉妤点头回礼,“应该的。”言罢,她扶着蓝梓炎,缓缓步入营帐之中。
蓝梓炎绷着根弦,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尽量不靠着姜婉妤走路,以免她担心。
走进营帐内,蓝梓炎终于坐在了榻上,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姜婉妤,笑容中带着几分勉强,“婉妤,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在火烛的映照下,姜婉妤终于看清了蓝梓炎的脸,灰土与血渍交织,有红肿血渍还有擦伤,铠甲上亦沾有血迹,姜婉妤眉头紧锁,唇瓣轻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梓炎,你受伤了?”
蓝梓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指指身上的血渍,抬头和她说:“血,不是我的。不过是数日未曾安枕,略显疲惫罢了。”
姜婉妤不容分说,将他轻轻推倒,嘴上说着,“你先躺下。”随即转身走向盥洗盆那里。
倒下的蓝梓炎转头望向姜婉妤,嘴角慢慢扬起,眼眸缓缓闭合,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真的太累了。
手里端着盥洗盆转身的姜婉妤,看到睡着的蓝梓炎,脚步微微一顿,随后悄无声息地走向榻边。轻轻放下盆,她坐到榻边,动作轻柔地擦拭梓炎的面庞,又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的铠甲解开,因不便搬动,只能缓缓抽出放到榻上的另一侧。
解开衣服后,看到他的身上又多出几处伤疤,特别是左肩上的伤口,明显是没有养好的新伤,离心脏不过咫尺之遥,他得多疼啊?姜婉妤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滴落到伤口上,她赶紧擦掉,为他换上干净的衣衫。
一切收拾好后,她抬手,安抚似的轻轻摸下蓝梓炎的头,随后为他盖好被子,端着盆悄然离去。将盆中换好新的水后,她再次望向熟睡的蓝梓炎,转身去了受伤士兵的营帐帮忙。
萧太医给伤痕累累的士兵们包扎那自然是手拿把掐不在话下;竹沁最开始也不太敢,慢慢地克服了心里的恐惧后也逐渐地游刃有余,若是碰到比较棘手的那就交给医官们处理;至于吴主事,则是被情势半推半就地拽入此间,满心不乐意,双手仿佛镀了金,他最开始不敢上手,当然了,更多的是不想上手,唯恐弄脏了自己的双手和衣服。他自诩是世家子,怎么能屈尊降贵干这活,因此他就如一根孤柱般动弹不得。
竹沁走过去,毫不留情地说:“吴主事,你若真不想帮忙就回去休息吧,别站在门口,别让这些为家国奋战的士兵们身上那些个血腥之气脏了您世家子的身份。”
吴主事嘴角抿起,他不想干这活,他可是骄傲的世家子,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要不是父亲这次惹了太子不高兴,也轮不到他来押送粮草,他肯定在京师吃香的喝辣的呢。可是,看着宽阔的营帐内,伤痕累累的士兵们,不知怎的,他也抬不起回帐篷休息的脚步。
怎料,生气的竹沁一个猛劲将他推出了帐篷之外。
姜婉妤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站在帐篷外的吴主事。她问:“吴主事,这大冷的天儿,怎么不回营帐取暖休息?”
“我......”吴主事欲言又止,唇线紧抿。
“再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要进去帮忙了,你要不要一起?”
营帐里面传来了士兵在接受治疗的哀嚎之声,听得帐外的人心一阵颤抖,姜婉妤注意到吴主事握紧外氅的拳头,她轻声道:“或许有了你的帮忙,会让很多士兵少流血,早休息。”说完,没等吴主事的答复,她就走进了营帐帮忙。
片刻后,营帐帘幕被掀起来,吴主事步入其中,将大氅脱下,缓缓走到一个医官那,低声说道:“我来帮忙。”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伤痕累累的士兵很快得到了妥善的照料,姜婉妤在营帐内点了她自己制的安神香,香气袅袅,令人心神宁静,早日安眠。医官们都去休息了,姜婉妤、竹沁、萧太医和吴主事四人踏着月色一起往住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