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得那位贵人身体始终不见好转,原以为是不耐药性,还换了许多次药方,却不曾想到竟是因这药丸。
“陛下,这药久服,于男子则断子绝孙,于女子则再难受孕。”
萧策安静默一阵,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无力地挥了挥手,让张太医退下。
寝殿里她留下的痕迹,从前他一丝一毫也不忍破坏,如今却几乎压不住心底的暴虐。
论决绝冷硬、孤傲自负,谁比得过她?
元宝等人也退下了。
直到夜半,才被陛下召回去。
给陛下泡脚时,元宝也沉默着,力道尽可能轻柔。
萧策安:“你饿吗?”
元宝:“奴才用过晚膳,又整日沐浴陛下的龙气,哪里会饿?”
萧策安:“冷吗?”
七八月的天,蒸笼一样,寝殿里摆了许多冰鉴,只图一个凉爽。若真是冷,元宝还觉得舒服呢。
陛下这话问得蹊跷,元宝悄悄抬眼去看陛下的神色,见陛下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凤眼失神地盯着对面架上的平安符。
元宝入宫净身前,随父母去过大兴国寺。这样再普通不过的平安符,连他都得了好几枚。
他有了主意,掩面打了几个喷嚏:“实在是冷得厉害!”
萧策安语气轻松了些:“宫里都冷成这样,外面只怕更甚。下午吴大人说,庭州入了夜格外寒凉,许多外地人到了庭州,都受不住这样的天——下午那信呢?朕还未看过。”
元宝呈递上来。
萧策安展信,漫不经心地想着,她现在或许吃不好也睡不好,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欺负。若是被人欺负得哭了,可不要笨得手足无措才好。
信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安好,勿念。】
【多谢昔日照拂。】
【守关令有异。】
萧策安攥紧信纸,翻来覆去地看。
就这么几句话?
还是让她死在外面吧。
……
揭阳城今日阴雨连绵。
灰蒙蒙的天幕,衬得白日也像薄夜。
夏不秋佩剑而行,于嘈杂的雨声中,望见一抹清影。
衣袍宽大,色泽青润。
博带束腰,玉佩轻悬。
斗笠上的轻纱遮住脸庞,只露出一节下巴。
只一眼,他看到了将军眼中的青竹。
那人俯身,捧起一只羽毛湿透的肥鸽,回首唤侍卫:“它蹭我手,好痒,我要忍不住扔掉它了。你来带这只胖咕咕,怎么样?”
侍卫接过肥鸽,无奈道:“公子,怕就直说。”
“公子也是要面子的。”
杨柳哪儿知道这胖咕咕还能飞过来,看着它湿漉漉的豆豆眼,弯唇笑了笑。
余光瞥见雨里一个冷峻的年轻人,伞打歪了都不知道,就这么任由雨线打在肩膀上。
杨柳不由问:“雨不大吗?”
错把风流儿认作佳人,夏不秋窘得耳尖都红了,胡乱一点头。
杨柳和赵庆眼睁睁看着他叩响了新家的门。
他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回了头,“鄙人夏不秋,对公子一见倾心,仰慕公子风范,不知能否有幸与公子交个朋友?”
看面貌,杨柳还以为是个沉默寡言的,不曾想如此热心肠。可看这架势,简直恨不得与杨柳抵足而谈。
“我姓柳,”杨柳指指他敲过的门,“就住这里。”
“你找我有事?”
夏不秋那张木板脸有一瞬崩裂,看得杨柳止不住笑。
“在下受王将军所托,前来保护公子,”夏不秋迅速收拾好情绪,“公子练过剑?这般年少,竟也有耐力练剑,真是好心性。往后公子若要找人切磋,大可以寻我,保管公子尽兴而归。”
杨柳哪能听不出来这是有意夸自己,“谢了。不过我已经有侍卫,倒是麻烦你白跑一趟。”
“我本就是奉命而来,如今见了公子,更是心折,”夏不秋立马接话,“我就睡公子家门口,实在不行的话,睡门前的树上也行。”
王将军的人,态度又这样好,倒是不好拒绝。
杨柳思忖片刻,指向右边:“我喜静,这也是我的院子。你若想留下,须得住这里。你进主院,要提前和赵庆讲,我同意了你才能进。”
夏不秋眼眸都亮了:“公子果然心善。”
杨柳恍惚间,险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公子不断袖”,又觉得未免过于自恋,堪堪忍住了。
夏不秋此行背负任务而来,力求让公子见识庭州名胜,“公子可要去映日台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