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儿子说,儿子不想呢?”
“鱼散!”孟仁安恼怒伸手掐住鱼散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另一只摘掉他的眼罩,“是因为她?你今夜说话句句带刺,都是因为她?你看看自己的眼睛!”
孟仁安将鱼散的头按下朝向水面,那只红色眸子在水中倒映,月色照映的地面只剩灰白之色,这抹红显得格外扎眼。
“你对她动心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鱼散与水中的自己对望,忽而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在这池中也会变红。”
“所以你想和为父作对,你要帮她是吗?”孟仁安猩红着双目质问鱼散,“你要帮她寻找为父污蔑巫玄异的证据?”
“父亲。”鱼散被没有因为孟仁安的暴怒而害怕,反而心中异常平和,“你做得不对,又何苦给自己找理由,即使我没有对云潭产生感情,我帮你也不过是同流合污,我们不是正道,不会成功的,这是父亲教我的,难道你忘了吗?”
孟仁安全然听不进鱼散的话,他向来听话的傀儡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跟他一条心,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美色所迷惑。
他抓着鱼散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是父亲口中最不齿的一类人,她自私懦弱,胆小怕事,贪财爱耍小聪明,从不遵守规矩,世间仿佛没什么东西能够束缚她。”鱼散道,“初见,我只觉得她是这般,除了空有一张脸满身缺点。”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不对,她竟然会关心我。”鱼散回想与云潭相遇的点点滴滴,脑中最多的画面便是她傻乎乎龇牙的样子,“她同样被许多东西束缚,她善良想拯救许多人,可嘴巴却极硬,她关心我没有吃过美食,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再惨的。”
她从未对自己有偏见,她仗义勇敢,虽然不自量力但从来不会抛弃亲近之人,就连聚宝局那晚,她都是确保自己与叶无痕不会有生命危险才离开。
鱼散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对云潭有了异样的感情,只是她给了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在此之前,鱼散一直以为孟仁安才是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从云潭给他送糕点那次,每每夜不能寐之时,鱼散脑中便全是她的身影。
“瑶池存在不过一月,可我一个人望月的日子却早已伴随了一生,从前只觉得孤寂在此处时我不会快乐。”鱼散道,“可是今夜,不同了,她说这里很好,我也觉得很好,有她在才好。”
孟仁安看着鱼散满眼希冀在陈述自己对云潭的情感,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他呼吸逐渐加重,终于在鱼散落下尾音时重重扇出一掌。
脆响过后,孟仁安将鱼散按在水中,一寸寸向下深处恨不得眼前的人当场死在他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孟仁安的理智渐渐回笼,这才发现水下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就这么安静地承受着他的怒意,他忽然慌神将鱼散从水中带了出来。
“鱼散……为父,为父不是有意的。”孟仁安手足无措道。
鱼散缓缓睁开眼,望着孟仁安,他嘴角分明带笑,可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疏离,“父亲,从前我只觉得以我这个养子的身份你对我已经足够用心,只是今夜我才彻底明白,你真的不爱我。”
“所以方才是在害怕我会伤心,还是害怕我死了以后你就利用不了我了啊?”
他眼角泛红,此刻的鱼散不再是被规训麻木的异类,他更像一个拥有真情实感的人,扒开重重伪装看到真相仍然不敢相信,不死心渴望得到一个虚假但足够自欺欺人的答案。
在感受到真正的赤诚情感后,只觉得从前得到的一切像是笑话。
原来安州城是可以容忍他的存在,所以从前那些因为孟仁安每年回去探望他而产生的欣喜算什么?如果真的在乎他,从一开始,他就会生活在安州,而不是被托付于白下,等到能替他做事后才被带回来。
孟仁安被他质问的眼神看得心虚,眼神飘忽却不敢与他对视。
鱼散依旧没有打算罢休,接着问道,“所以我呢?也是棋子吗?父亲,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听话了。”
“为什么连你,都不爱我……”
举目无亲,不知来处不明归处,以为是救命的稻草却变成反咬他一口的毒蛇,带他坠入万丈深渊,为了抓住唯一地爱他百般讨好,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你现在不清醒。”孟仁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人,将公子带回房,严防死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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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了,别装了。”伊然看着仍然一副受委屈模样的云潭,拉开与她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