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儿子住的其实不算远,每次跑去探望,吞赦那林——那个邪神也并没有阻拦过他。平心而论,吞赦那林对弥伽可谓无微不至,便是换了他这个亲爹亲自照料,也没法做的像吞赦那林那么细致周全,将弥伽养得那般好,可没法把自己孩子养在身边,终究令他牵肠挂肚,思念得紧。不是没有开口求过,可每次只要一提,这些年平日里待他算得上礼貌温和的那位邪神,便会转瞬变脸,似只护食的豺狼露了本相,那对血红瞳仁半眯起来看人,骇得他寒毛倒竖,不敢再提。
也不是没有想过把孩子偷出来带走,可那邪神看人看得极紧,偶有出门,家中也有那只兀鹫守着,比看门狗强上百倍,如今孩子大了,和那邪神感情好的就像他们才是父子俩.....教他艳羡又无奈,却只能这么远远看着。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为何那邪神与弥伽过去有什么交情,带他重回人间不算,还要这么当爹当妈的养孩子,莫非弥伽于他有什么救命之恩,恩重如山才要如此?泰乌琢磨不明白,问过吞赦那林,也没能问出个答案,弥伽没有前世的记忆,他自是不敢问,吞赦那林也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正胡思乱想着,扑簌簌的鸟儿振翅声忽而由远及近,他精神一振,瞧见一抹白影自对面那山坡上飞下,便知定是吞赦那林接弥伽放学归家了。
下方,外型低调的轿车驶进上山的林荫小道,黑色外壳渡了一层落日的金辉,这种交通工具刚刚代替马车在如今的上流社会普及开来,吞赦那林便购入了一辆,以便接送刚上高中的弥伽——那邪神富有得深不可测,更从不吝啬在弥伽身上花钱,从吃穿用度,教育学习,都是他一个曾经的教书先生与画匠从未见过,难以想象的,恐怕,就是当年的苏南王族也不过如此。
他这个亲爹,自也比不上,做不到。
车在半山腰的平台上缓缓停了,泰乌眨了眨眼,凝目看着车门打开,着白衬衫背带裤的少年便从车上蹦下来,还没叫他看清,便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别墅的大铁门内。
随后车内便钻出了一抹修长人影,手里还拎着一个书包,施施然朝门内走去。到门前时,又似背后长了眼睛,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回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个交待。
目送着别墅大门被保安锁上,泰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将书包递给迎到门前的仆人,吞赦那林走进自家别墅前方的花园。缓步行过流水小桥,便是一片艳丽的彤云——此时已近夏末,荼蘼开得正盛,风一吹,便有些许花瓣纷扬落下,逐水而去。他拾起一片落于手背的花瓣,攥入手心,目光掠过花林,轻而易举便捉着了少年的身影。不出他所料,十六岁的男孩正骑在树枝上,画着那窝七月初刚刚举家迁来的燕子。
吞赦那林凝目瞧着他,唇角微扬,有意放轻走近的了脚步,以免打搅了他的兴致。
男孩画得专心,以至于他走到了树下还未发现,为了更接近那窝雏燕,几乎伏在了树枝上,腰身下沉,在腰臀间拗出了一抹弧。
墨镜后,吞赦那林悄然挪开了视线。
他垂下眼睫,便如年少时一般静静驻足于树下,守候着树上的人影,却浑然未察对方正垂眸盯着他,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头顶传来一声惊叫,吞赦那林骤然抬头,一伸手及时捞住了从树上坠落的男孩。
“呜,树上有虫子,吓了我一跳。”细白的胳膊菟丝子一样缠住了他的脖颈,男孩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惊魂未定似的。
吞赦那林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半跪下来,检查男孩周身。手臂手掌、膝盖小腿都完好无瑕,可撩起短背带裤宽松的裤管,大腿内侧白嫩的皮肤赫然红了一片,好在不严重,只是被树枝轻微刮破了皮,有点渗血。
“明日我差人来杀杀虫。”吞赦那林眼神一沉,抱起男孩朝屋内走去。
“是蝉,没事的,不是害虫。我就是画的太专心,不怪它们,就不要杀虫了,好不好?”耳畔的声音软糯糯的,央求的口气,男孩温热的呼吸往他耳眼里钻,更像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