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脸上浮现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失忆的事情了?”
就猜到你小子会这么想!
蔺晨昏点了点头。
“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司寇挠了挠头,“慢慢来吧,反正也不影响生活,没准哪天就想起来了是吧?先排练吧。”
作为一个重生者,司寇对“失忆”这种离谱理由的接受度格外良好。
进门之前君无凭低下头凑近蔺晨昏的耳朵轻声说:“谢谢你,我现在觉得很幸福。”
刚刚还朗月清风的蔺晨昏这下脸又悄悄地红了。
晚间的排练进度还算顺利,唯一一个小插曲是漫景同把自己站中心位的其中一个八拍的舞蹈动作改了,变成了和蒋寒两个人一起。
由于不需要改动其他人的动作,走位变化也简单,组员们倒是没什么意见。
从排练大楼回宿舍中心的路上,蔺晨昏故意落在最后,他今晚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君无凭说,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拐了弯之后就看不到蹲下班的站姐们了,君无凭果然慢下来等着他,蔺晨昏几步赶上,然后挑了一个自己觉得最安全也最没营养的话题开口:
“你很早就留心蒋寒,是因为什么?”
君无凭顺手将他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开:“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在宫廷里长大,骤然得势又骤然失势,身家性命全不由自己掌控,这么多年下来好歹也算是练就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蔺晨昏沉默,君无凭口中的“察言观色”恐怕原本就是他在风雨飘摇的宫廷环境里淬炼出来的保命手段。
像是注意到了他情绪不高,君无凭的声音再度响起,填满了这安静的间隙:
“蒋寒此人有些像我曾经见到过的一些小人物,有野心,不单纯,但至于能有多坏嘛,似乎也不一定,还是要看境况的。
“我目前暂时还没搞懂他为什么针对你,但既然漫景同改了动作愿意他分享一个八拍的中心位,那么他的诉求也算得到了满足,应该会消停一阵子。”
蔺晨昏点了点头,其实比起蒋寒如何如何,他还是更关心君无凭,但越是关心越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带得脚步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你啊……早知道就不和你说我姓甚名谁了。”君无凭走在他的旁边,口中吐出一句轻飘飘的埋怨,“晚饭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怎么现在又变这样了。”
蔺晨昏也不想的,但是他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看了他经历的那些过去毫无触动。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活得那么艰难?”蔺晨昏伸手勾住了他的衣角,又搅了几圈把食指缠进了棉质的衣料里。
被微微掀起的衣服下摆隐隐露出了君无凭一侧腰线,他也不反抗,哄小孩儿一样地由着蔺晨昏去了。
“谁说这个世界一定是公平的?”这句话内容是冰冷的,但君无凭的语调依旧温和平稳,“被囚禁那年我十七岁,从那以后鲜少再见到外面晴好的天。
“是最开始就认命的吗?好像也不是。但武则天立后那年我也才十二,次年正月都没出皇帝就急着把我封了梁王丢出长安城。
“彼时王皇后尸骨早凉,我只想得起酒瓮中手脚皆无的她,幼时被她当棋子也好,因她才入主东宫也罢,都忘了。”
蔺晨昏注意到君无凭没有称高宗为“父皇”,也未曾叫王皇后为“母后”,他放开被搅得不成样子的衣角,转而轻轻握住了他的四根手指。
在夏夜里依然微微地有些凉。
君无凭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偏头去看身侧之人,蔺晨昏目不斜视装得无事发生一样,但到底没有放开他的手。
“尚有自由的时候年纪太小,阵营式微,王皇后对我也不见几分真心,我没有反抗的本事,只能一味惶恐示弱,等到连自由都无,便也谈不上挣扎了,从被囚到自尽,其间也只是无望地苟活罢了。”
“但是都过去了。”君无凭停下脚步,反握住了蔺晨昏的手,不是只牵了四根手指,而是十指交叉,牢牢地将掌心紧紧贴合。
如果放在平时蔺晨昏肯定要开溜,但是此时此刻的气氛却让他犹豫了。
“我从第一天就问过系统,知道他们都死了,武则天、王皇后、高宗,都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连大唐也没了。按理来说我应该有无处安放的恨意,但是很奇怪,好像也没有,我只觉得解脱。”
君无凭才不管这算不算趁虚而入,他就这么牵着人继续迈步往前,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总活在老黄历里多无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牵你的手一起去看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