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悦回到南青市后,不过三天,便接到严老爷子的电话,要她回老宅一趟。她没说答应,也没有拒绝,那头已经先挂了电话。
叶白紧了紧方向盘,副驾的气压似乎有些低。
严悦没有避着他,所以刚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严家的事他了解不深,却也知其复杂。
碍于身份,他从未僭越问过严悦一句私事,只知道她与严家那边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否则也不会另立门户,创建长跃集团。
但这些年来,他也慢慢发现,严氏不仅从未阻拦过长跃的发展,甚至曾多次相助。可以说,长跃能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成长为如今万人以上的大集团,严氏的作用至关重要。
“严总,那我们是先回公司还是?”他问。
“去老宅。”严悦淡淡说。
“好的。”
南青市车来车往,一派繁华景象,街上大屏重复播着当今最火明星的宣传片,沿街也随处可见各类男女明星的海报。哪怕是从未关注娱乐圈的人,也或多或少能脱口而出其中几个名字。
巨大广告牌下,女孩戴着口罩,仰头望着上面的女明星,女明星笑容灿烂,姿态大方。
真的会有能让人那么开心的事吗?
没等她久看,一群年轻男女生欢笑着跑过来,满心满眼都是崇拜,她们摆好姿势,合着一张又一张的影。
秦青晏退了出去,朝奶茶店走去。
离开清衣村后,她便坐上了去往南青市的慢车,因为她的父亲最有可能在这里。一天一夜的奔波后,终于找到了家便宜的酒店住下,只不过离市中心坐地铁就需要近一个小时。
她现在白天在奶茶店兼职,晚上换上人偶服发着传单。只有这样,才抵得上酒店和来回车费的开销。
省吃俭用,加上她手上目前剩下的四千出头的钱,多多少少也能撑上小半年。当然,这只是她最好的打算,其中变数太多,用钱的地方也太多,也许一个不慎,两三个月或许都撑不下去。
可是她现在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一点必须得赶回奶茶店去。
黑色奔驰停在一座古朴庄严的中式别墅外,严悦静坐车中,没有下去。叶白也不问,就这么待了十几分钟,而后是一声极轻的叹息,严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别墅内,客厅高而宽敞,在灯下显得肃穆矜贵,深色的各式木制家具,上面纹龙雕凤,便是一个椅子的靠背,也镂空出纷繁复杂的纹样。
中间是一台光滑圆润的翡翠茶桌,几十年前严老爷子为博夫人一笑,云淡风轻地说了一个数,便再无人敢抢拍。至于究竟出了多少钱,外界有过各种猜测,严老爷子只是笑笑从不回应,唯一知情的是,茶桌上的任意杯盏无一不价值连城。
有人曾说,进了严家老宅,你就知道贵妇人是什么样子了。
她走去后院,假山流水,竹林环抱,石子路面蜿蜒铺开。严守承正与严正青夫妻二人散着步,笑谈着什么,一家人很热闹。看见严悦后,三人有惊讶有欢喜。
石桌上摆满了水果,严正青为父亲剥好橘子,老爷子摆摆手,目光一直盯着严悦。
“这回怎么来得这么快?”老爷子慢悠悠地问。
“顺路,”严悦笑说,“公司还有事,没什么事的话,我待会儿就走。”
严正青皱眉,低而重地提醒她:“严悦。”
宋书晓赶忙抓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再忧心地望眼严悦。严正青将要脱出口的话就这样收了回去,只留冷哼一声。
“你把长跃管理得很好,将来如果接手严氏,我也就放心了。”老爷子笑眯眯的随意说道。
接手严氏……对她来说,严氏再盛大,也只是个金碧辉煌的笼子而已。
“高楼越大,觊觎的人也就越多,如果倒塌也是情理之中。”严悦淡淡说。
老爷子没说话,瞧着自家这位孙女,细细算来,她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年纪轻轻能有此作为,正是接手严氏的不二人选。
不过,长跃也不差。
“行了,我也不指望你日日来看望,逢年过节总要有一次吧?我老了,日子都是抢来的,还是想和你们这些孙辈多叙叙。”严守承说。
“爸,你说什么呢。”严正青不满道。
几人目光落在严悦身上,有催促有盼望。
又是这样……
严悦藏着翻涌的情绪。十八岁那年,因为她的抗拒,不顾是她生日,将她一人扔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他们反复确认要她服软,可她没有。
初春的天很冷,细雨淅沥,她独自一人从凌晨走到天亮。
路上哭了停,停了又哭,最后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麻木机械地走着,也就是那一晚,她心中所有的愤怒,不满,委屈……都如反刍般回顾再回顾,最终一一消散。
她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盼望,即便这几年他们态度有所缓和,可那一晚的雨,潮湿至今。
严悦起身,扬起笑:“我会的。”朝他们礼貌性地鞠了躬,然后离去。
回去途中,叶白不敢多问什么,从严家回来,哪次她有过好心情?车子开得慢而缓,给够她时间整理心绪。
严悦手肘搭在车窗,热闹的市区有着久违的熟悉,南青市这几年好像没什么变化,时间太久,她有些想不起来它最初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