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难得归家,原本凌澄满心喜悦,哪知才一见面,就挨了他一顿训。她可不是温柔和顺的大家闺秀,只要心中有不满立即就要发泄:“你怎么什么都不了解就胡乱发脾气?刚才那人欺负那位姐姐,难道要我置之不理吗?”
凌禀忠皱眉道:“姐姐?你哪儿的什么姐姐?”
“是我不认识的一位姐姐,他拉着她不让走,这事既然让我撞上了,我可忍不了不管。”
“果真如此?”
“你不信就罢了!干嘛还问我?”凌澄将脑袋探出帘外,吩咐伫立在车外的两名随从,“你们去送那位姐姐回家,别让她路上再遇到危险。”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凌禀忠对这孩子还算了解:虽然个性骄纵,好在心口如一,不会说谎欺骗。他神色终于缓和下来,语气仍是硬邦邦的:“既如此,你派人报官就好,无论他犯下何种恶行,自有官府处置,你动什么手?”
“阿父你不知道,我已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之前不但报过官,他还在牢里被关过一段日子,没想到一点用处没有,今日他居然还在作恶!依我看,官府的处罚不痛不痒,还不如我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记住伤痛。”
这件事,凌澄省略了许多细节不提。在报官前,凌澄的护卫其实已将那纨绔的护卫全部打倒在地,那纨绔不知她身份,因此自己报了官,要给她好看。而负责治安缉捕事的长安尉弄清他们双方来历,虽同样是权贵子弟,凌仆射的掌上明珠更加不能得罪,是以立即将那纨绔关进大牢,但在牢里他照样锦衣玉食,日子过得滋润,却是凌澄至今都不晓得的。
凌禀忠戳戳她额头,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歪道理总是一堆。你倒是把长安尉的事都干了,这么精明强干,怎么不自己当这个长安尉呢?”
凌澄又笑起来,歪着头思索:“我长大后更想像阿父你一样当个大将军,驰骋沙场。不过长安尉嘛……不可不可,这官太小,你都夸我精明强干了,无论什么事我都做到最好,若当个大理寺卿,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凌禀忠简直要被她气笑:“别说你一个小丫头异想天开,说的都是实现不了的事儿,纵然你真有掌刑狱事之权,那也不能不遵法度,随心所欲。今后若有人想要害你,挑到你的错处,下一次被关进大牢的就是你。”
凌澄依然笑嘻嘻:“我可是您的女儿,谁敢害我?”
“胡闹!”凌禀忠声如雷响,右手猛地一拍车壁,马车震动,将车厢外的马夫都吓了一跳,凌岁寒身体自然也不由得一抖,只见他神色陡然间竟比适才严厉百倍,“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依仗我,你就可以任性妄为了吗!”
普通小孩见到他这般震怒模样,被吓到哇哇大哭亦有可能。凌澄原意是想跟父亲撒个娇,未料他会发这么大火,愣了愣,回过神来,反而仰起脖子:“我做的都是惩奸除恶的好事,又没有依仗你作恶,这也叫任性妄为吗?况且,我教训那些坏家伙,靠的都是我自己的真本事,和你也没关系!”
后句话,她不说还好,一说便让凌禀忠察觉到不对劲:“你现在真是越发管教不得了。我问你,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适才凌澄那一箭,力道与准头都颇为不俗,必然有人教导。
凌澄年纪虽幼,看过无数江湖话本,因此为人处事最讲义气,见父亲犹在盛怒之中,心思一转:我要是把苏姨的名字说出来,岂不是连累她被你训斥吗?当下就道:“我是在睿王府里学的。”
这话倒也不假。凌禀忠自幼在宫中长大,与睿王谢慎的关系最为要好。而睿王有一女名唤谢妙,小字舍迦,与凌澄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长辈们都说这是他们两家天赐的缘分,果然二女感情非比寻常,最爱玩在一起,彼此间比亲姐妹还亲。
可惜谢妙生来体弱,患有重疾,御医们诊断多次,不能根治,只能为她开些药物调养,因此她无法像凌澄那样随意出门上街玩耍,平日里她们二人见面,大都是凌澄前往睿王府寻她。
凌澄明白她无奈被困深墙,甚为向往墙外大千世界,有时便会缠着苏姨与自己同往睿王府,请苏姨在她们的面前讲讲江湖故事,或者自己跟随苏姨学武,舍迦旁观,也能让她欢喜。
可是凌澄这话在凌禀忠听来,还当是睿王府的护卫教她的武艺,因此不便再发火,顿了顿,方道:“你给我回家反省,到时我再和你说。”
“我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让我反省?”
马车已在行驶之中,凌澄闻言扁了扁嘴,岂料父亲不再理她。她转过头,再次掀开车帘,目光充满忧虑,望向清平坊的方向:昨儿她已和舍迦约好了今日见面,若她今日不能前往,舍迦必然忧心焦急。
而舍迦身体那么弱,心一急,又发了病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