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境算是小康水平,祖上做中医发家的,后来一代代传下来,开了中医馆,是当地有名的望族,晏青澜父母和睦恩爱,他从小也是养尊处优。
至于原主,那更不必提,网文里的主角非富即贵,没点亿万家产都不好意思被作者写进去,晏父晏母是生意人,项目动辄千万起步,原主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两人都是典型弟控,对原主无有不从。
算命的套路千千万,但肯定没有一开口就说对方天生富贵命,从来不愁钱花吧?都说得这么好了,还怎么花钱算命啊。
老头手指缓慢在卦牌上移动,那些线条纹路在他手下恍若有生命似的,他又道:“不过你这命格有些怪,双星逢月,一般这种命是命里有贵人,你这月偏生是相反的,带有煞气,逢的是血月,虽然不会影响结果,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是不是有什么孪生兄弟?”
最后一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乍一听不是很搭界。
而在晏青澜耳朵里听来,却倍觉熟悉,终于到了反诈中心培训过的环节,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答题。
晏青澜安下心来,应和道:“怪不得我最近霉运缠身,大师,您真厉害!”
“至于兄弟,我有两个哥哥,但没有孪生的,不过娘胎里的事儿也说不准,我没印象了。”
捧场,他是专业的!东北小孩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绝不能让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
搭完两句话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晏青澜顺溜儿地拿出手机来准备付款:“多少钱呐?我扫你。”
见他俨然一副人傻钱多压根没信的模样,老头沉默了下,将两张牌重新插回去,他又问道:“还有要算的吗?今个儿免费送你一次。”
晏青澜不爱占人便宜,一句不用了在舌尖滚了滚,瞥见微信页面里谢不言的聊天框,陡然顿住。
当下有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他还真想知道,或许玄学能指引他新的方向呢?
书里不都这样写吗,主角开局就送金手指/老爷爷挂件/无敌道具,这老头出现的地点如此偏僻,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作者大发善心,给他送温暖来了?
晏青澜如被人打通任督二脉,思路无比顺畅,他握住手机,面色沉静,身子微微向前:“有,有一件人生大事麻烦您给算算。”
虽然大师看不见,他依然凑近了些:“您看看,我这辈子还有单身离异,或者守寡的机会吗?”
戴着黑墨镜的老头:……
他慢吞吞地将牌又重新洗了一遍:“要算姻缘是吧?请抽签。”
同样是鬼画符的卦牌,晏青澜这回抽签的心情要较先前虔诚许多,命途多舛,他就等着大师指点迷津,要是能赶上穿回去吃叫花鸡,那就更好了!
老头摸着全新的两张卦牌,这回沉吟的时间更长了些,他眉头蹙起:“你,你这命相。”
晏青澜忙问道:“如何?”
老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姻缘线,沉吟半晌,如实回道:“缘主,你是桃花命,姻缘线跟蜘蛛网一样密。”
这居然都能看出来?原主离婚后成为海王,几个男人围着他打转,可不就是乱成蜘蛛网了?
晏青澜满怀希冀地问:“那依您之见,我——”
老头摆了摆手:“你的桃花线多得都能开桃花园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单身,别想了!”
晏青澜:……
他犹不死心:“单身没机会,那丧偶呢?”
老头估计就没遇见过这种上赶着想脱单的人,他眉心几乎拧成麻花:“连阎王爷办事儿都得看生死簿呢,我一瞎子,怎么说得准丧偶?”
这回好歹没有一口气咬死不可能,晏青澜稍稍松了口气:“没事。”
晏青澜双手插在口袋里,下巴埋于衣领口,整张脸只露出那双银灰双眸在外面,像只蔫了吧唧的小狗。
许是动了恻隐之心,老头动了动嘴皮子,宽慰道:“你的官星挺亮的,跟你契合度很高,且说福气还在后头呢。”
这命盘,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
然而晏青澜并不想要这种福气,他捕捉到了关键词,官星很亮,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不就是说谢不言很强,生命力旺盛?
生命力旺盛,岂不就是连丧偶都盼不了一点?
那再深一步想,他这辈子不就是得跟一男的绑死了?
晏青澜听得好绝望,啊,他二十二岁的人生,眼看着就走到了尽头。
这时,身后有道低沉清凌的声音响起:“很失望?”
夕光乍灭,城市如同蛰伏的巨兽一般伏在远处,沿路亮起零星灯火。
说话的主人有把好嗓子,如空谷回响,悠远静谧。
晏青澜下意识点点头,叹了口气:“何止失望。”
身后那道声音顿了顿,又问:“那怎么办?”
晏青澜半死不活地道:“离婚,必须离。”
那道嗓音霎时一熄,风声愈盛。
晏青澜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声音跟老头那把破风箱似的的嗓子,似乎不太一样,而从始至终老头就坐在他跟前,没再吱过声。
他一寸寸回过头去。
苍茫暮色沦为背景,一袭纯黑手工大衣够勾勒出男人颀长身材,他右手插袋,单手拎银灰色行李箱,喉结上一点红痣妖娆靡丽,轮廓分明的脸正低头望来,那双眸如寒潭浸月,清冷剔透。
晏青澜双眸睁大,顷刻间认出了这人是谁。
——已然落地的谢不言。
方才说过的话在脑子里滚了遍,只剩无声的尴尬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