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哭得更凶:“不仅赶得巧,而且听力好。但凡有一个条件不满足也行啊。”
书生看了看陶然,他叹口气:“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只是说出口的声音,却在发抖。
满屋子蔓延着不安的情绪,只有祝衡好像置身事外,他点点头:“那好办。”
他转头问书生:“秦几世而亡?”
工匠立马要捂上耳朵,却被祝衡拦下,他丢来一句:“你也听着。”
几道视线唰地粘在祝衡身上。
是嫌人家书生死得不够快?
祝衡并不解释,他看着书生正源源消逝的生命,又催促了一遍:“回答我。”
书生盯着祝衡眼睛,或许是错觉,他在那双乌沉沉的眼眸深处,似乎看到了一道绚烂斑斓的色彩。
心底莫名有道声音在说,相信他。
相信这个男人。
于是书生迟疑了两秒,终于开口:“二世而亡。”
“修秦始皇陵的那些人,最后的结局呢?”祝衡又问。
书生看一眼工匠。
“看他干什么,看我。”祝衡打着响指,把书生注意力拉回来,“你刚刚怎么说,现在就怎么回。”
书生说:“……不得善终。”
工匠垂下眼皮,看不清眼底神情。
祝衡扭头叩了两下喇叭:“听到了么,剧透的问题是我问的,可以把书生送回来了。”
喇叭:“?”
众人:“???”
喇叭怒道:【他剧透!剧透不得好死!】
祝衡眉梢一跳:“我们观众就喜欢剧透,你有什么意见?”
陶然看呆了。
过了两秒,他反应过来。
对啊。
有人讨厌剧透,自然就有人喜欢。
被迫剧透,跟主动问剧透,这两个怎么能算一回事呢。
祝衡自己问还不够,还扭头去看工匠:“你呢。”
事关书生生死,工匠迟疑了一会儿,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最后他点点头:“对,我不介意这个……剧透的。”
他顿了一下,不太习惯剧透这个词,按照他自己的认知来理解,这大概跟泄露天机差不多意思。
也难怪说,剧透死全家。
到底天机不可泄露,这种事做得多了,后世子孙可是要遭报应的。
流淌一地的鲜血倏地止住,甚至慢慢开始回溯,地上红白杂间的人体组织重新构筑出书生的下半身,屋内一时间静默无声。
喇叭:【……真行。】
这么多人欺负它一个,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陶然松了口气,这才去看工匠:“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工匠想起来门外发生的事,但他迟疑了下,最后羞赧一笑,摇头说:“没,他们对我很客气。”
可能是工匠这羞涩表情与他不苟言笑的外在形象反差太大,陶然注意力全落在这种反差上,没有发现他语气中那一瞬间可疑的停顿。
他哼唧一声,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算他们有良心。”
祝衡跨下床,路过工匠时,他脚步一顿,伸出手拍了拍工匠肩膀。
工匠扭头看他。
祝衡偏开脸,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淡淡地说:“留在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法子,但我不建议你这样。”
工匠瞟一眼他,语气并不疑惑,表情也无波动,只是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对一个即将要亡国的,不得善终的,回去以后只能在苛政之下等死的人,说这样的话。
祝衡眼睛极快地扫过工匠,他往前凑了凑,贴近工匠耳畔,声音如同山涧中流淌的融化雪水,有着彻骨的冰凉,以及,惑人的魅力:“因为……你不是秦国人吧,不是么?”
说完祝衡就笑了,直起身,施施然回到床边,掀开被他踩脏的一面,重新坐了下来。
工匠站在原地,没回头,只觉一桶冷水浇灌全身,又是沁凉,又是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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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蹿到祝衡跟前,给他捏肩捶背,阿谀谄媚:“累了吧,渴了吧?我跟您揉,有什么吩咐您告诉小的,小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小农女给书生递了袋囊装的水过去,里面水不多,大约就一半。
书生拿到水,犹豫几秒钟,转头直接扔给祝衡。
祝衡随意看了眼,把水接过来,捏在手里没喝。
“真的?”他掂了掂水囊,慢条斯理道,“那你给我找些吃的吧,快饿得不行了。”
陶然:“啊。”
“做得到么?”祝衡斜着眼看过来。
陶然:“……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