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也不该咱这闹,那北边死的人海了去,都没闹起来鬼,怎么偏咱们这,又是痴傻又是疯的!”
老翁义愤填膺,似乎早就忍得够了,愤怒道:“怕不是惹了鬼,而是有人捣鬼呢,年轻孩子们全都这般,定是想让咱们断了后,前线没人打仗才好呢!”
迎泽见他说得入迷,也没敢中间打断,等老翁稍微压下点气,才问:“翁伯,能否同我细说?”
他目光真挚,凤眼清扬,于是从老翁这里知道了连沈宣元都没说的事。
北边在打仗,战火纷飞,骑马的战士跨过了悬河,越过了黄沙,拿起屠刀对准长袍的儒士。
一条大河纷扬,俱是血色。
百年间,唯有南方勉强安定。
但即使是所谓江南,也算不上彻底安定,人心浮动,有往回走的,也有往前奔的。
直到今年,才算少了。
因为年轻人全都得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病,一到岁数便开始痴痴傻傻,或者是疯疯癫癫,因人而异,但全部都是废了。
这里便只剩下些老人,可老人又能做什么,留下来打鱼也罢种稻也好,不过让家里已经痴傻癫疯的孩子能活着而已。
老翁说完,眼中几乎含泪:“成日里拜神求佛,可是拜了求了又能怎么样?该傻的还是傻啊,该疯的也没变。”
能管此事的神……也不过那一位,破邪祟,降煞气,
——神凤,楚江寒。
迎泽比谁都知道师尊如今无暇管此事,可师尊不管,神域无闲人,各司其职,谁能腾的出手管管呢?
……既让他碰上了,或许这便是他的因缘,不管也是管。
别了老翁在街里晃过几步,迎泽思忖片刻,下定决心要管此事。
无论是否与神鬼有关,他都得管。
不能让这里更乱了。
·
昆仑山风色润湿,扑面含凉。
沈宣元比刚刚多套了件绯红外袍,方止住咳声,他朝景摇不好意思地笑笑:“身子太差,实在是比不得你们了。”
“伯父还好吗?”景摇一脸关切。
沈宣元摇头:“不必担心,老毛病了,琐事又太多,没法好好停下修炼修炼。”
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拍拍景摇后背笑起来:“哈哈哈好小子,我方想起阿泽说你受的是战神职,果真是少年英雄啊,以后有了你,我定然不会再这般忙碌了。”
这一番做派实在亲昵,真如一个伯父,沈宣元感慨:“其实我最是喜欢你们这些小辈的,只可惜没什么时间回神域,只见过你一次,不过你那把剑,可是我帮你师尊找的料子。”
景摇连忙弯腰道谢:“谢伯父处处为侄儿着想,是侄儿的错,没多去看看伯父。”
“你会说话,这点上可不像你爹,”沈宣元赞许道,“像你母亲,长得也像她,眼睛好看。”
神凤之中,青鸾鸟和凤凰容貌肖似,都有一双举世无双的多情眸。
挑而不狂,扬而不媚,欲说还休,含情多笑。
景摇的眼睛很像他母亲,只是内眼角随父亲,发了点圆润模样,看上去更具少年意气。
沈宣元看着他眼睛,想起什么似的,摇头伤道:“我看着你,总是想起琨吾,我降世得早,比她大,可她却总不愿意喊我一声哥哥,每天都沈宣元沈宣元的叫。”
他朝景摇无奈一笑:“天下哪有这样的妹妹,连句哥哥都吝啬,使唤我时却一点不含糊哈哈哈。”
景摇说:“伯父与琨吾神尊是兄妹情深。”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算是铁块铸成的破剑,自然也有会些情谊,”沈宣元眸中闪过几分黯然,“可我已多年未见她,想来她也是怪我的,怎么被封这千年的偏是她?”
“我亦愧疚,倘若我身体好上几分,便能替她受这一遭。”
沈宣元摇摇头:“哎呀,说着说着就多了,不管如何,这些都和你们小辈没关系,怎么着也不该怪到你们身上,她总是脾气太躁,气来气去不还是伤了自己?”
他站在山口,道场结界罡风烈烈,吹起晚波蓝衣,显得身形更加消瘦憔悴。
指尖凝血,昆仑山阵显形,白色几道剑气环绕阵法,玄色剑气自指尖涌出,两道剑气互相追逐,同源之力相融。
景摇看着那几道玄色剑气,微微蹙眉。
沈宣元扭头朝他一笑:“是不是没怎么见过有神仙的神力是黑色的?”
他说,目光渺远:“可是有昼就有夜,有阴就有阳,这昆仑山上的阴阳阵法说起来还有我几分剑气。”
他迎着风上前一步,对山口里说:“琨吾,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