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陆峥急促呼吸了几口,“军棍呢?把军棍给我拿上来!”
陆夫人听了忙挡在陆昭身前,“好了!他这一身的伤,你还得怎么打?”
“你还护着他,你看看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今日连他兄长都敢动手,明日还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陆夫人叹了口气,转向陆昭,“平白无故,你同衡儿动什么手?衡儿是你兄长,你本也该敬着重着,快跟你爹好好说说,去跟你哥认个错,这事儿便算过了。”
陆昭拍了拍她的手,“阿娘,我撑得住。”
眼见着军棍拿上来了,陆夫人急切抓住他的手:“昭儿,昭儿你求句饶,你爹正在气头上,消了气也便好了……”
“夫人让开。今日我就当着陆家列祖列宗的面儿,教教他什么是长幼有序!”
二十军棍。
陆侯爷没亲手打,行刑的下人得了陆夫人的暗示,手下稍轻了两分。
不过几棍,陆侯爷便听出猫腻,冷眼瞥过去。
那下人再不敢马虎,用足了力气。
陆昭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二十棍打完,连带着一身的伤,他已经爬不起来。
陆峥看着他,咬牙道:“去给你哥认错!”
陆昭强撑起身子,抬眼,倏而轻笑了一声:“他做梦。”
眼见着陆峥亲手拿起了军棍,陆夫人扑了过去,眼中已经带泪:“够了!两个孩子吵嘴,你还要打死一个不成?”
“来人!把昭儿抬回去。”陆夫人看了看他的伤,心口一疼,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请罗御医过来。”
陆侯爷没拦,只背过身去,看着前头供桌那一排排牌位,无声叹了口气。
陆衡依约去崔府给知窈讲书的时候,脸上的伤痕已经彻底淡去了。
她今日格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是看着他的,听他说了好一会儿,中间还点了头,可再问她的时候,她却连讲到哪儿了都不知道。
陆衡看着她,“窈窈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说。”
她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听阿娘说,姨母连夜请了罗御医去侯府,是给陆昭看的。”
陆衡抬手勾住她鬓边散下来的发丝,轻轻在手中捻了一下,“嗯。”
阿衡哥哥绕着她的头发,弄得她有点痒,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他……怎么了?是因为那道箭伤么?”
“阿昭顶撞父亲,被罚了二十军棍。”陆衡顺势扣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腕,语气温和,似是宽慰:“没动到筋骨,肩上的箭伤重一些,但处理得及时,也不会怎么。静养段日子便好了。”
知窈“哦”了一声,低头去看方才几乎没听进去的那页书,不在继续追问了。
陆衡垂下眼帘,安静看着她。
他跟陆昭动手那天,看见了他贴身收着的那只香囊。
玄底绣祥云纹,针脚蹩脚得确实是出自她手。
那一刻,他在陆昭面前对她所有的胸有成竹,像是一层一戳就破的薄纸。
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他的窈窈,根本没有给他底气。
陆衡久久没有动静,知窈自己读了一遍那一页,疑惑抬头,唤了一声:“阿衡哥哥?”
她的手还留在他手中,顺从地任他怎么用力牵着扣着。
为了方便听他说话,坐得也离他很近,稍一低头,他便能闻见她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花香气。
因着已经入夏,知窈身上衣衫单薄,自然便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脖颈。
像现在这样抬头对他说话时,两人间距离其实已经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她真是,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一时甚至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知窈歪了下头,“阿衡哥哥有心事。”
语气笃定。
陆衡轻轻笑起来,松开她的手,只抬手揉了一把她发顶:“没有。”
——他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恐怕只是提起半句,便会吓坏了她。
知窈伸手,拿了一块桌案一旁早备着的酥饼,喂到他嘴边。
“里头是茉莉花作馅儿,清甜不腻,我知道阿衡哥哥要来,特意叫她们提前备好的呢。”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爱吃这个。”
看着陆衡咬下一口,她眉眼一弯,“甜么?”
她眼睛微微发亮,这样专注地只看向他时,他似乎听得见,那些不知何时滋生在深处的嫉妒和渴望肆意生长的声音。
但那些东西,不该在她面前透露出半点。
陆衡从她手中将剩下的酥饼接过,好让她腾得出手去给自己拿一块。
看着她迫不及待咬了一小块的样子,他只是笑了笑,目光温柔:“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