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乎透不过那些密集交错的枝丫,它们像是一条条干枯黑瘦的手臂,层层叠叠笼罩住城堡。
荆棘环绕着城堡的四周,只留出一条阴森的小路,穿过这片黑森林,来到城堡紧闭的大门前。
在那些荆棘的下方,偶尔能看到微微鼓起的小土丘,像是一小座一小座不知名的坟。
挂着酒红色帷幔的高顶房间里,华美的镜子前,国王立着。
四周的大臣和士兵们静若寒蝉。
石立和他们一起站在两边,战战兢兢地看着国王,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小。
而国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想起很久以前,老裁缝为他第一次量身定做衣服。那时候他还很小,六七岁?或者八九岁?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裁缝眼里一瞬间的震惊和语无伦次。
”魔镜魔镜,谁是这个国度里最俊美的男人?”他傲慢而期待地问。
昏暗之中,镜面微微一亮,浮现出一个男子线条冰冷淡漠的容貌。
“国王陛下,是亨特裁缝铺手艺最好的学徒时怿,他是这个国度里最好看的男人。”魔镜回答。
“……”
国王气炸了。
他的头发像是触电一样炸毛竖起,成为一个蓬松凌乱的乌云团,又很快落下来,只留一脸阴鸷。
“时怿……”
他来回走动,怒气冲冲翻出一件又一件衣服,为自己套在身上。
周围的大臣和士兵们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看他,石立看到这一幕更是两股战战,裤子湿了。
“哒、哒、哒、哒。”
靴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国王缓缓走到一名大臣面前。
“我美吗?”他问他。
“陛下,您是这个国度里最俊美的男人。”大臣战战兢兢地回答。
国王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一次不耐烦地问:“我美吗?”
大臣牙齿颤抖,两股战战,脑子一片空白:“……您当然美……只不过这身‘衣服’稍有些……与您不符……我想您还能更好看……”
国王紧紧盯着他:“那就是……不美咯。”
他回过身,朝着门口的士兵大手一挥:“拖出去!”
大臣吓尿了。
“陛下!国王陛下!”
第一名大臣咆哮着挣扎着,被两名士兵拖了出去,手指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国王笑了起来,烟熏妆在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下显得诡谲莫测,阴晴不定。
他又换了一身衣服,走到第二个大臣面前,问:“我美吗?”
有了前车之鉴,大臣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陛下,您非常俊美。”
“……”
国王紧盯着他的双眼。
过了片刻,他开口,轻声道:“撒谎。”
大臣的冷汗刷地下来了:“不,不,陛下,我绝不会对您撒谎。”
国王提高了声音:“撒谎!!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两名士兵快步走上前来,一人一边钳住大臣,朝外拖去。
“国王陛下!国王陛下!上帝作证,我绝对没有撒谎,国王陛下!!”
大臣的声音渐渐小了,直至彻底消失。
火炬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石立吓得脸色白的像鬼。
国王又对着镜子哼起歌来,将身上的外物缓缓扒掉,慢条斯理地换上另一套。随后他转过身来,一步步朝着石立走来。
石立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国王站停在他面前,银色的眼珠一动,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轻飘飘地问:“那么……小裁缝,你来说说,这身衣服好看吗?”
……
城堡走廊里,跃动的暗红色火光下,时怿和齐卓并肩走着。
“时哥,我们这是要去干吗啊……”齐卓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
时怿说:“去国王那。”
齐卓:“……”
齐卓:“去国王那……??”
时怿面色不变快步往前走着:“我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幅画。”时怿说,“他似乎对那幅画很敏感。”
齐卓想了想:“你们之前说……那些画是某种程度上的纪念品或者战利品,这么来说,他应该很乐意让人观赏那些画才对啊 ,怎么还会藏起来不让人看?”
时怿顿了一顿:“这幅画显然不是他想要创作的。”
齐卓“哦”了一声,暂且安静下来。
没有了破梦师,齐卓觉得他时哥身上的冷气似乎没那么重了,脸色也没那么美丽冻人。
直到没走了两分钟,时怿突然刹住步子,和从拐角转过来的一个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高高扬起一边眉毛,深深注视了时怿几秒,意味深长道:“晚上好,时先生。”
“……”
齐卓感觉时怿的脸又冻上了。
时怿眉头微蹙,冰着一张脸问:“你怎么在这?国王说晚上不能出门。”
祁霄似笑非笑:“可惜我是破梦师,对破梦师来说,NPC的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倒是你——”
他微微探出身子,靠近了时怿一点:“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时怿冷冷看了他几秒,开口:“你似乎对我意见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