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爱德华买通了船长,让爱德华夫人得以上船,很有可能也买通了船医,让他帮忙瞒天过海,不要将爱德华夫人的病情公之于众。
两人互不相问在房间里翻了多久,船医就骂了多久。但是愤怒归愤怒,骂人归骂人,他和之前一样没爆发出什么特殊的异变。
直到祁霄在他面前站定,懒懒地扛着斧子道:“打扰了,搜个身。”
就在他从船医口袋里摸出一个纸球的同时,船医终于爆发了。
“讨厌的旅客!滚出去!!”他尖叫着,牙齿开始变长变尖,眼珠逐渐变得大而突出,白多黑少,骨瘦如柴拆的手上青筋暴起,指甲疯长。
不过转瞬之间,他的面颊凹陷下去,散发出蓝黑色,而他伸手一抓,轻而易举地扯断了身上捆着的麻绳,朝着祁霄扑过去。
祁霄敏捷地向后撤了一步,拽过椅子一把砸在他身上,船医不躲不闪,反而怒吼着伸手抓住椅子,往地上一砸——
“哐!”
椅子裂了两条腿,被船医随手扔在一边,撞上病床。祁霄和时怿已经到了门口,见他再次冲来,时怿抬手扒住了一旁堆满杂物的架子,拽了两下,借着架子晃荡的惯性往下一压——
架子几乎是缓慢地倒下来,在船医惊恐的目光中朝他压下来,随后哐地一声撞上桌子,撞歪了它那条用书本搭起来的义肢。那条腿苟延残喘地晃了一下,书本哗啦一声在地面上散成一片。
煤油灯随着倾倒的桌子哐嚓落地,摔碎了玻璃,灯油流出来,沿着书本铺成的路一路蔓延,一路点火。船医压在架子下面吱哇乱叫,嘴里不停咒骂着,随后以与他身材截然不附的力量就要掀开身上的架子。
火光摇曳,时怿看见满地书本里有一个皮革封面的破旧笔记本,上面烙着“船医记录”四个字。
又一本船医记录?
时怿不假思索立即返回火里,捞起了那本笔记,在船医起身之前三两步冲出医务室。
然而船医并没有爬起来。
烟雾警报器的声音嗡嗡响起,他尖叫着爬出医务室。
架子上落下来的两把斧头把他的腿砍得鲜血直流,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正常形态,嘴里愤怒地咒骂着:“该死的旅客!让爱德华先生处死你!让爱德华先生处死你!!”
“……”
走廊尽头,时怿终于渐渐放慢了脚步。
一旁,祁霄偏头看向他手里的本子,微微挑眉:“什么好东西?”
时怿给他展示了一下本子上面“船医记录”四个大字,随后拎着本子的一个角在灯下停住,靠着墙翻开第一页,不冷不热地说:“变态日记。”
……
X29年x月x日天气晴
这样明朗的天气正适合扬帆远航!船长说他的朋友要提前来,我见到了他们,是一对恩爱又优雅的夫妻,姓爱德华。
……
X29年x月x日天气晴
爱德华夫人生病了,爱德华先生请我去看看。她突然发高烧呕吐,卧床不起了,真糟糕。
X29年x月x日天气晴
有一位病人来了我这里,他也有点发烧。
……
时怿抬手翻过中间几页,动作微微一顿。
X29年x月x日天气阴
哦天呢!有两位病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又有更多的病人被送来,他们出现的症状都一样,我想船上出现了某种瘟疫!老天!上船的旅客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该从美洲携带那种可怕的疾病来才对!
……
我想我知道是谁带了这种疾病上船,不,我不能放任他们把这可怕的瘟疫再带回欧洲。我必须去告诉船长!
、
、
不,不,一切都完了,我也要完了。爱德华已经买通了船长,他们就要除掉我,让一个冒牌的家伙来顶替我,好隐瞒船上发生的一切,“治疗”那些病人。
我把我的本子藏在这里,如果有人发现,请告诉我的家人,菲利普·金肯特不是死于船上的瘟疫或者任何意外。
他在船上勤勤恳恳地工作,一直盼望着回家与他们团聚。他一直尽心尽力地医治病人,但医治不好两颗腐坏的心。
……
……
记录到这里就再没有后文,最后几行字写的格外潦草,仿佛是匆匆而成。
时怿沉默片刻,合上了笔记本。
两本不同的船医记录,语气截然不同。
……像是两个人。
时怿的唇角微微抿直。
“所以现在的船医,其实是个冒牌货。”祁霄在他身后低声开口,“……看来确实不具备什么行医资格。”
他凑过来看笔记时难免拉进了两人的距离,时怿能听到他缓平的呼吸,像是贴在身后。
“……”
时怿微微蹙了蹙眉。偏开头,把本子丢进他怀里:“想看自己拿着,别凑那么近。”
祁霄接住本子,吊起一边眉,深黑的眼珠微动,目光兴味盎然地在他身上绕了一圈,说:“这还近,时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接触恐惧症?”
“……”时怿也扫了他一圈,冷冷道:“是,我恐丑。”
祁霄:“……?”
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