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看到一个字?”谢谅不敢轻信问徐蔚,徐蔚却摇摇头:“小仙长,这么倒着又翻着的我看不清楚。”
谢谅倒是没想到这层,他只是看上面花纹又是虫子又是盆的,正看反看都瞧着像个蛊字。
“不过,感觉好像是有很多虫子在我胳膊上爬来爬去……”
徐蔚转着胳膊看了一会儿,又挠起痒痒。
谢谅以为他不舒服忙问:“疼吗?”
“不疼,有点痒,小仙长给挠挠。”
“……那就一起把东西收拾了。”
徐蔚还以为能收到关心,结果只得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失落起来,收拾满地狼籍的时候没少呜嗷乱喊,都被人无视了。
好在那一团烂泥再没出差错,徐蔚把那个狰狞的半虫半人的东西用红绳符纸捆了又捆,原想找个地方埋了的,是谢谅说不放心,又收回了登云盆里。
毕竟虽然只是一个藏在泥像里的石头,却能在断断不足一月的时间内又重新聚集起足以作乱的冥气,它来路不明,却后患无穷。
那本该坐在正上面受人祭拜的泥像没了踪影,徐蔚索性用扫帚扎了个人像模样,蒙上一层红布,看着倒像是个神像的样子,低头拜的人也只是求个心安,不会有谁在乎拜的是哪路神仙,一两日内应当不会被发现。
忙完这些,天正蒙蒙亮。
“饿不饿?走,徐某带你吃些好的。”
徐蔚领着人大摇大摆地出了庙门,轻车熟路地来到镇中心的一个面摊上。
天刚有要亮的势头,别家铺子都还未开张,这小摊子却已热腾腾冒着热气。
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婆在炉火便上切菜,大约因为眼神不好,切得极为缓慢。
“李婆婆,我来吃朝食了!”
徐蔚话说得很大声,那婆婆听了一时间便欢欣起来,摸索着往声音的方向去:“是徐家那小子吧?”
“是我。”徐蔚让谢谅在摊子边上坐下,自己去了李婆婆边上寒暄。
“你得有日子没来了。”
“可不是,我最近去了仙山拜师,好久不见您了。”
“仙山啊,那你不就是仙人了吗,徐,徐家仙人在上,受我一拜。”李婆婆要往地上跪,被徐蔚一把拉起来。
“您折煞我了。李婆婆,我今日带了朋友来,想请他吃碗杂豆面。”
徐蔚指着谢谅的方向和人说话,李婆婆的眼神当真不好使,把谢谅认成了一个姑娘:“这,这也是位仙子吗。哦哦哦,不跪不跪,你快去坐着,婆婆给你做面吃。”
说罢,老人家将高她好几个个头的徐家小子推过来,自己摸索着开始煮面。
徐蔚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和谢谅讲故事。
他说,他刚流落到镇子上的时候没东西吃,李婆婆就请他吃面,听他有画符的本事,也是李婆婆介绍他去土地庙那里画符。
徐蔚对她也还是编了个徐老道儿子的身份,来掩盖自己破破烂烂的过去。
但老人家不介意。
她眼神不好,是早些年哭瞎的。
徐蔚说她之前是东洲人,因为爱上一个南疆的修行者便不顾一切地随他去了,那人不曾负她,只是也死在界关之前。
李婆婆哭瞎了眼睛,想往东走回家去,却迷失方向来了糖心镇,后来走不动了,也就在此定居下来。
她做一手好面食,最擅长的是东洲的杂豆面,用十三种豆子炒制的浇头,甜咸适宜,风味绝佳。
“杂豆面来啦!”李婆婆稳稳当当地把面放在两人面前,一脸骄傲地介绍自己的面食,“不是婆婆吹,这浇头里放红豆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咸里带甜,才更鲜呢!仙人仙子们慢吃,我去忙活了!”
大约是“红豆”两个字让谢谅想起了什么,他这一碗面吃的很安静,却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
“要给钱吗?”谢谅拿出小盆,里面还藏着他上个月买书剩下的一丁点碎银子,可以全都拿出来给李婆婆。
徐蔚摇摇头:“不用你的。”
徐竹竿画符为生有一些家底。
他起身走到李婆婆面前,帮她把面案上的工具一样一样归置好,耐心地和婆婆说清楚位置,说话的时候趁机往李婆婆的箱子里轻轻搁下一把碎银子,然后在离开的时候随手把一张结界符贴到面摊的幌子背后。
有这样一张符,起码邪祟不会乱她的身,李婆婆待人好,这镇子上有的是看顾她的人。
时辰还早,松云楼尚未开门,徐蔚带着谢谅在镇子上慢悠悠地走,有时候说话,有时候沉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骨肉里的松弛感,虽仍然不正经,但谢谅能感受到他心底的安宁。
谢谅知道,这种安宁唤作回家。
在大水倾覆当初那个小村落以后,小叫花又在糖心镇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二人一直等,等到松云楼开门,那掌柜像是料定了谢谅会一早赶来一般,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把人亲自迎去里间。
还是一壶茶几只盏,徐蔚盯着秋云盏,谢谅盯着掌柜。
“有答案了吗?”谢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