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焜疑惑着,却没多犹豫,翻身出去,三两下也爬了上去,站在谢谅身旁。
房顶上的几人忙着观山色水色,谢谅刚想静下心来思索,却听见屋檐下的大红花举着一只手喊:“小仙长,烦请拉我一把。”
看着那朵大红花踩在窗边淋着雨招摇,谢谅有一瞬间生出任由他自生自灭的冲动,又被叫什么人从小养出来的可能称为秉性教养的东西驱使着蹲了下去,悬了一臂在房前。
那人立马就抓住了他的手,还不放心地紧紧握了一握,这才挤出一个仰天的大笑,踩着烟囱边上的一块块凸起挪了上来。
谢谅下意识地去感受他抓着自己的指节,那手柔软地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却十分有力地紧紧握着自己,甚至到了屋顶上也没有撒开的意思。
谢谅这才急忙缩了手回来,还趁人不注意在湿透了的衣服上偷偷抹了抹。
这会儿功夫,周焜和惜容用脱下来的山服外袍和佩剑一起撑起来个方寸的背雨小天地,招呼着二人一同过去挤挤。
谢谅还没动,徐蔚已经自来熟的坐好,在正当中给他留了个空当。他无奈,只能挨着徐蔚坐下。
几个人就坐在房顶上淋雨,看着洪水越涨越高,周焜突然感叹:“下这么大的雨,会死人的。”
洪水会把人卷走,雨水会把庄稼粮食冲走,雨停了洪水退了,就是无穷无尽的灾荒和瘟疫。
徐蔚也幽幽地应和:“下这么大的雨,你们的这什么小乾坤大乾坤也会塌的。”
“没事,这只是小乾坤的阵法变换。”谢谅瞥了徐蔚一眼,转而安慰起周焜。
雨越下越大,持续时间也远远超过了打雷和大雪的时节,水无边无际地蔓延出去。
谢谅还是想那张床,有木床在说不定几个人能晃晃悠悠坐着床飘到什么出口去。
当洪水又一次漫到脚面上的时候,惜容突然开口说了声“好奇怪”,引得众人都看向她。
惜容没有解释,却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不如这样,我来御剑载你们到别的地方看看。”
他们差点儿忘了,修行人最为世人道的还有御剑飞行。只是不怪他们想不起,除了女流之辈惜容,剩下三个人哪一个都不像是能让剑自己动起来的人。
说话间,惜容已经解开了自己的佩剑,念咒语的同时搅动手指,那不过半掌宽的轻剑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飘飘忽忽变成了成年人并足之宽窄,然后稳稳当当地停在当空,等待主人的召见。
剑上的空间有限,惜容率先跳了上去,招呼到:“还愣着干嘛呀?”
周焜反应过来,跟着跳上飞剑,却只敢站在距离惜容半步之远的地方,保持着授受不亲的距离,只是这样一来,当徐蔚率先跟在周焜后面上剑之后,留给谢谅的空当就不多了,他势必要与徐竹竿贴身相处。
徐竹竿却毫不嫌弃地先伸出手来,要扶谢谅一把,房顶很快就被洪水淹没,谢谅没办法值得借力跳上来,低低地说了声:“多谢。”
“小仙长无需客气,你我二人互帮互助,有甚多谢可言?”徐蔚一笑,气息的震颤又向紧贴着的谢谅传来。
知道徐竹竿是给点风就落雨的秉性,谢谅照旧将他这句话置之不理,并没有再回应下去,只是看着隔一个人站在前面的周焜。
“我很久没飞了,飞的不好可别怪我。”
惜容姑娘把丑话说在前面,吓得压根没有飞起来过的周焜赶忙向前挪动,想扶上一把,又苦于授受不亲,手伸在半空里,放也不是。
惜容似乎很为男女这事所不屑,秉持着一种既然已经修行了又遑论男女的态度,将原本撑开来遮雨的纱罩袍三两下系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交给了周焜:“周师弟,抓着这个,掉下去了我可不管。”
徐蔚恍然,还把自己的紫色腰带也挑起来一端硬塞给谢谅:“小仙长抓着这个,大不了我同你一起掉下去。”
谢谅想,徐蔚这个性子,大约在断袖的人里很受欢迎。
他摆摆手,没有接那一截腰带,怕动作间拉扯下去,徐蔚这朵大红花散架了。
“站稳了!”
惜容一声令下,脚下的佩剑马上抖动起来,连带着上方站立的人一起摇晃,然后在大家都几乎东倒西歪地时候,迎着风雨向浪头处冲了过去。
飞剑之下,雨水已经淹没了包含雪山在内的地面上几乎所有可见的景物。向远方看去,只有横无边际的波澜浪涛和漫天风雨。
风雨之下,飞剑像一枚浅浅的小叶舟,在波浪中翻滚摇晃,剑上的人只要垂下手,似乎就能摸到水面。
惜容的御剑本事就像她形容的那样,因而飞剑也没有一刻安稳的时候,谢谅也不知道何时起,他的手里多了段殷红色的布料,不是腰带,却是大红花衣摆上的一瓣。
他慌忙想丢,可风雨的阻力让他不能做保持平衡之外的任何一个动作,只能攥着这块烫手山芋在飘摇里应付。
几人的衣服全湿了,一半是在雨里淋的,还有一半是因惜容的御剑技术不利,正赶上高高扬起的浪头,被浇了个干干净净。
“小心!”
随着周焜一阵惊呼,迎面一个几乎有闻仙殿两倍之高的浪朝他们扑过来,大浪袭来的风吹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站在飞剑之末尾的谢谅受此风浪影响最大,在众人都措不及防的时刻,骤然从飞剑上坠落。
被衣摆牵连,徐蔚也惊呼着随之下落,两人就像风雨里被拴在一起的鸟雀,眼看就要被大浪吞噬,跌落水底。
周焜一心抓着纱罩袍,并没有察觉出身后少了两人,谢谅和徐蔚直直地向水面落去。
谢谅想,徐蔚一定是个晦气缠身的家伙。从遇到他之后,自己就没有一件顺心如意的事情。
他躺落的后背已经能感受到水汽的寒冷,待会儿出了小乾坤这般不堪,怕是要被大家笑上很久。
他看见徐蔚向他伸出手来,似乎是想像刚才那样拉上他一把,可二人的距离总也是那么长,总也够不着。
电光石火之际,谢谅听见一声似鸟般的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