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竺做了个明明不曾经历过,却给人异常真实感的梦。
梦里的他带着记忆回到了大四,原本定好要跟陶淙他们看比赛的那天。他清楚记得这一天发生的变化,他打电话给池漉让他买东西,对方的反应却已天翻地覆。
闻竺愣在原地,环顾四周,街边的商铺、车流、行人,都如此真实,还有围在身边的几个朋友。
“怎么了?突然愣在这。”陶淙莫名其妙地问他。
“车里忘东西了?”
“我......”闻竺哑然一瞬,忽然攥紧掌心里的手机,“我去学校一趟。”
他转身就往刚才停车的方向走,身后朋友连连喊他却不见人回头,留在街边面面相觑。宣尤和闻竺的几个狐朋狗友都不算太熟,尴尬地赔笑几声后匆忙跟上前面的人。
闻竺无暇去思考时光为何倒流,只希望自己能再快一点。
他在路上接连打了三四个电话,想率先跟池漉好好解释,或者认错,至少要在对方彻底厌弃他前做出一点挽回。可打过去的电话却没有一个被接起,耳边唯有漫长的铃声和铃声结束后机械的“暂时无人接听”。
闻竺把手机甩到一旁,踩着油门赶回学校。
没有登记过的车无法开进学校,闻竺把车停在生活区外,甩上门跑去宿舍。剧烈的心跳声从胸膛内上升,不断撞击着耳膜,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希冀——或许未来的一切都还有机会去改变。
闻竺的眼眸渐亮,他跨过层层阶梯,站到宿舍门外,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跑乱的衣服,抬手敲门。
等不到回应。
无数次的敲门,房间内依旧一片寂静。
宣尤随后赶到,见一向不会带钥匙的闻竺还站在门外,赶紧拿出自己的,“我来开吧。”
闻竺退后半步,难以抑制的激动包裹着热意从脊背蹿起,紧紧盯着即将打开的门。
紧闭的宿舍门被推开,汹涌着闯进两人视野的却是大片的红色,猛然浇息那一汪期待和热情,闻竺恍若在须臾间坠入冰冷漆黑的沼泽,浑身动弹不得。
宣尤脸色发白地大叫一声,腿软地倚到门框上。
宿舍内,池漉安静地躺在闻竺床上,身下的床单被染出大块大块的血色,腕间的伤痕可怖刺眼,暗红的液体将要干涸,却能看出它曾沿着床单、栏杆底部一滴一滴溅落在地的轨迹。
夺目的红色直直刺进眼底,闻竺骤然回神,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宣尤,嘶声吼道:“叫救护车!”
他冲进宿舍,沿着梯子爬上床跪到池漉身侧,伸出去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小心地紧紧贴在对方冰凉苍白的脸侧。眼前人静静地阖着双目,几乎没了鼻息。
像是被谁掐住了咽喉,闻竺觉得无法呼吸,喉间挤压出的声音也变得低哑破裂,“池漉?”
他忍着胸腔内剧烈的窒息痛意,扯出床单,用干净的一侧缠住血肉模糊的手腕。
闻竺揽过池漉的腰,将人牢牢扣在怀里,抱着他单手撑住简陋的梯子往下爬,承载着两个人重量的手臂青筋横起,却硬是没有让对方的身体磕到任何一点。
脚底够到地砖,闻竺拥住池漉沉重无力的身体放到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环在胸前。他颤颤发抖的手反复摩挲着对方冷冰冰的脸颊,声音破碎嘶哑。
“池漉......别这样,别这样......”
“池漉。”
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肩上,却给不出任何反应。闻竺收紧双臂,突兀砸下一滴无意识的眼泪。
床上的人蓦然惊醒,窗外天色大亮,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挟着慌张和后怕。闻竺盘坐起来撑住额头,摸到满手的冷汗。良久过后那种惊慌余悸才消退一点,他拿过床头的手机按开屏幕,时间没有倒流,仍旧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
他忽然感到一点庆幸。
梦中的一切都太真实,所有人的反应、萦绕在鼻间的血腥气、还有手臂撞在梯子上的痛感,那就像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或者说,是原本会发生的事。
幸好没有。闻竺扔下手机,呆坐着等心跳彻底平复,起床去公司。
自从池漉搬进闻珵意家里后,他就很少能见到对方了,颓废过一段时间,最后竟然收敛了从前风流玩乐的性子,把精力放在了自家公司上。但他已经吃喝玩乐许多年,转头突然想接手公司做出成绩,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闻竺两父子都是被惯坏了的自大性子,能力不够脾气不小,闻老爷子留下的底蕴这几年已经被自己偏爱的小儿子败坏得差不多了,闻竺再掺一脚——曾经也算傲视群雄的闻氏企业现在是债务加身岌岌可危,任谁来都能奚落两番。
闻珵意如今是爱人在怀懒得搭理他,否则珵远稍一动作,残败的闻氏大概连渣滓都会被吞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