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很平静,派头也很平常,贺沛廷却察觉出不对劲,笑他:“景珉,听你语气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梁景珉皱了皱眉头。想起昨夜的对白,想起程荆没来由的质问和眼泪,眉目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非得结婚有什么劲,平白把自己套住了”,贺沛廷看着梁景珉和程荆一路走过来,深知程荆绝不是个好拿捏的人,十分不理解地撇了撇嘴,“不过你俩最近是不是好些了,看你比以往轻松,他身体好点了吗?”
梁景珉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另一边坐着的谢函弋是学医的,之前受梁景珉所托给程荆看过几次身体,听见他俩聊到这个话题就凑过来嘱咐了两句:“他那个样子,再折腾该散架了,你可千万别……”
平心而论除了偶尔强势梁景珉从来不会动手折腾程荆的身体,几次出事都是源自于程荆对自己下手太狠的缘故。
但梁景珉并没有辩解,只是垂眼闷了一口酒。
贺沛廷是个识趣的人,看见梁景珉握酒杯的手紧了紧,很快换了话题:“昱霖最近,还算安分么?”
梁景珉母亲去世得早,梁昱霖是续弦所生,老梁总近年来身体不好了,梁家兄弟分庭抗礼是圈内心照不宣的事,但外人知道得少。
贺沛廷和梁景珉走得近,知道得更多些,也是为数不多敢问出口的人。
梁景珉顿了顿,像是突然听见什么开心事,冷笑道:“他敢不安分吗?”
不一会功夫梁景珉手中的酒杯就见了底,他点了点杯壁,立马有人看着眼色上来续杯,就在这时候保镖附到梁景珉耳侧说了些什么,梁景珉脸色一变,起身就要离席。
“诶诶诶,做什么,这就要走?”贺沛廷伸手去拦。
“有急事,料理完了就回来。”
贺沛廷铁了心不让他走:“之前也总这么说,从来没回来过,天天窝在家里陪老婆,几个月才聚一回,今儿我还偏不许你走了。”
梁景珉脸色一沉,正待要说话,远处袅袅婷婷走来一个年轻女孩。她一头茂密的卷发顺亮垂在肩头,一身名牌套装,没有显眼的logo。脸小、精致、毋庸置疑的漂亮。
她落落大方笑着,顺手就挽住了梁景珉的胳膊,又对着贺沛廷打招呼:“小贺,好久不见,这么巧!我刚在那边,看见你和景珉,就过来打声招呼。”
说着她往身后点了点,另一桌坐了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孩,大约也是约着聚会的小姐妹。
梁景珉没有拒绝她的亲近,微笑得顺畅合宜。他就是这样,当着人永远不会失态,极其擅长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不熟悉的人都以为他亲切。
贺沛廷挑了挑眉,理所应当地以为梁景珉方才得到的消息便是赵都宁也在这儿,他急着要走是想躲这个被硬塞的未婚妻。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保镖报告是由于梁景珉在俱乐部的副卡产生了消费,这意味着程荆离开了湖畔别墅,大摇大摆地来了俱乐部,完全没有打算瞒着他。
这件事的性质其实很难定义。
上一次程荆出事就是在俱乐部,然而梁景珉并没有禁止他再来,甚至还堂而皇之给了副卡。当然程荆很识趣地再也没有来过。
明知道不该来,却还是来了,一种可能是他当真放心地来随意逛逛,然而更通俗符合脑回路的解释便是他在明目张胆地挑衅。
梁景珉有点坐不住,所有涉及到程荆的事都让他血液鼓噪,然而在这个时候赵小姐的出现又导致他不得不留下应付这场毫无意义的寒暄对白,脱不了身。
赵都宁敏锐地发现了梁景珉的不对劲。
梁景珉是个看起来城府很深的人,这是她与他为数不多次数接触中唯一一次察觉到他的失态。她小心地没显露出来,十分自然地出口道别:“我今天陪姐妹出来的,就不久待了,不然她们该说我重色轻友。”
梁景珉如释重负地露出微笑。
远处来看,几人对白自然,言笑晏晏,英俊温和的天之骄子挽着他门当户对、貌美优秀的未婚妻,别提多相称了。
此时此刻,戴着墨镜、口罩的程荆在不远处放弃了长达半小时的窥伺。
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手指,鸭舌帽遮住他雪白的发丝。
程荆苦笑,亏得他还费劲心思想从广播电视里找蛛丝马迹,得来竟全不费工夫。
这么多年了,他甚至都已经忘记梁景珉笑起来如沐春风是什么样子。现在来看,原来他还没有彻底丧失这个表情功能。
女孩的手指纤细美丽,无名指上钻戒闪着刺眼的光,皮肤是健康的白皙。
程荆冷眼垂目看向自己的黑手套,厌恶到想剥去那层病态惨白的皮肤。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感觉自己掌心出了汗,心跳节奏乱得不正常。对管家说的话听不出情绪:“我们回去吧。”
他说服自己收回目光,然而还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想要走到电梯口仿佛用了一个世纪。
然而刚出门没走几步,程荆就被人硬生生扳住了肩膀,力道不容拒绝。
身后传来阴冷的声音:“我说你能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