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君岐看起来冷静了许多。

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好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看着居宴许久，好像有许多话想说。

居宴看着有些憔悴的男人，静静等着。

辛君岐的视线落到他的手上。

“手还好吗？”

“嗯。”

“虽然很抱歉，但是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安排。”

“我帮你在S市安排了工作，你可以直接去入职那边的公司，待遇和岗位都不需要担心。”

居宴冷静地听完，只反问道：“为什么？”

“个人原因。”

“我没有义务听你的安排的。”居宴听见自己说。

辛君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咖啡馆的工作对于我来说也很好的。”

居宴说完，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我先上楼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回到家，卸下轻松的表情，居宴站在玄关，看着透着月光的白色纱帘，站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拉开纱帘，探头往楼下望去。

楼道下的樱花树下，依旧能隐约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

好像现在自己做的很多事，明明也无法给自己带来快乐，却只是因为某种执念，依旧做着。

居宴扶着窗沿，一时找不到自己在做的这些事的目的。

辛君岐在楼下站了多久，他就在窗口站了多久。

这之后，辛君岐倒是没找过他。

也没再来过咖啡馆，这项坚持了许多年的习惯，好像一下子就被居宴打破了。

他有时候整理东西的时候会想，怎么自己的习惯就不能一下子就被抹去呢。

之后的几日，阴雨连绵了几天。

到了清明那天，天空依旧适时地飘着下雨，整个城市都变得雾蒙蒙的。

居宴一大早就到了辛君岐的小区。

清晨的天空是带着雾色的深蓝，他握着一个热乎乎的包子，一边吃一边蹲点。

看了许久来来往往的车流与行人出入小区。

当看见辛君岐的车驶出小区门口的那一刻，居宴竟然暗自松了口气。

他还是忍不住想，万一辛君岐忘了去给他扫墓呢。

居宴急忙打了车，跟着辛君岐来到了北郊的墓园。

一路上尽量隐蔽地，他没有靠的太近，甚至等了几分钟才进园。

他的墓地似乎有些偏，居宴远远地跟着辛君岐往上走，直到他停下来。

他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地看着辛君岐的背影。

今天的墓园并不安静，前来扫墓的人们给平日里寂静的墓园带来了不少人气。

大家都带了丰盛的供品，一家人浩浩荡荡的，齐整地上山祭拜。

灰青的烟雾在一座座坟头袅袅升着，纸钱燃烧的味道飘散在周围。

辛君岐在那头呆了许久，居宴也站了许久，细密的雨丝砸在伞面，周围的人声渐远。

周围仿佛变得安静。

这个场景也许很怪异，却又无比的现实。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阴沉天气，居宴心里沉沉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远远地看着辛君岐不慌不忙的动作，忽然间余光里又多了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想劝架的本能让他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又堪堪停下脚步。

林其显拿着花与果篮到的时候，辛君岐已经清扫地差不多了。

他仿佛没见着辛君岐似的，将花和果篮放到一边。

两人没什么交流，都只是静静地站在墓前，沉默地看着那方墓碑上小小的照片。

细密的雨丝砸落在新鲜的花瓣上，仿佛新鲜的露珠，蓬勃的生命力就映在这透明的雨珠里。

雨继续下着，娇嫩的花瓣承不住越来越大的雨珠，于是滚滚而下，落到冰冷的石板上。

居宴有些意外地看着那两人，竟然就这么平和地并排站了许久，也算给他面子了。

雨变得越来越大，他没再逗留，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没走太远，他径直进了对面的一家快餐店。

店里都是前来扫墓的人，人不少，没那么安静的环境让居宴心里好受了些，至少不再那么空落落的。

点了三个菜，他端着餐盘坐到床边，外面就是来往的行人，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入园口。

他吃完午饭的时候，还没见到那两个熟悉的人影出来。

居宴想了想，因为担心被发现，所以还是先打车回了住处。

早上起的太早，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后，居宴趴到床上开始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本就昏暗的屋子里一片漆黑，抬眼朝着窗外看去，对面的高楼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居宴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再次打车到墓园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夜色深深的墓园，更显孤寂。

此时的雨已经停了，居宴慢吞吞地顺着阶梯往上爬着，阶梯湿漉漉的，甚至还沾了几片已经被濡湿的纸钱。

顺着记忆，来到自己的墓前时，他有些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墓碑。

看清自己的照片后，居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视线向下，便是一列雕刻的大字：“爱人居宴之墓。”

抚摸的手指向下，粗糙的质感让居宴有了实感。

“爱人……之墓……”居宴忍不住喃喃。

他仔细看着，视线又落到墓前摆的那些供品上。

喜欢吃的东西摆了满满一堆，这些东西的店铺，几乎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

雨滴落到脸颊，却带着温热的感觉。

居宴伸手摸了摸脸颊，抹去混着雨水的泪水。

他蹲下来，伸手拿过辛君岐又或者是林其显为他准备的东西。

打开袋子，居宴伸手拿起一盒城南的甜点。

慢慢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温热的泪不住地往下落，直到砸在手背，溅出一朵水花。

*

其实居宴与辛君岐，是有一段姑且可以称作热恋的时光的。

大学的时候虽然不同校，但是都在一个大学城。

那时候两人大二，居宴经常会去辛君岐的大学找他。

大二的时候辛君岐和学长一起在学校申请了工作室。

工作室就在学校。

那天傍晚，居宴去的时候工作室静悄悄的，好像没什么人。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头走了几步，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辛君岐。

沙发有些小，长手长脚的辛君岐曲着腿，枕着手臂，好像睡着了。

连靠近的居宴都没察觉。

夕阳的光铺进屋子里，斜斜的阳光洒在辛君岐身上，沙发边上还洒落了几份文件，安静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居宴在沙发旁边蹲下来，整理好地上的文件，然后看向躺在沙发上的辛君岐。

眉头微微蹙着，好像正在烦闷什么。

看了好一会儿，居宴忍不住，小声喊着他的名字。

“辛君岐……”

“辛君岐……”

“辛君岐……”

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都觉得自己聒噪，然后停下来，撑着下巴，继续看着辛君岐的睡颜。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学校的广播。

隐隐约约地歌声传进房间，居宴又呢喃了声：“辛君岐……”

这一刻他看着辛君岐安静的睡颜。

终于明白偶像剧的画面里，女主会偷偷亲吻男主的原因。

因为这完全就是自然而然的举动。

包括现在。

他的呼吸与辛君岐交缠。

柔软的唇相贴，感受着互相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