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群顿时沸腾,沈恕不好多留,与那妇人颔首道谢便要转身,余光隔着几百米扫了眼香火铺老板,总觉得有些眼熟。
没等他细看,那老板就已经被人群吞没,心里有些迟疑但除妖要紧。他没再细想便走回裴子濯身边,见裴子濯的目光死盯着一处石碑,便问道:“怎么了?”
裴子濯指着那石碑示意他看向地面,“瞧这灰岩被风蚀的程度,应该已在这立了几十年了。但你看石碑脚下的土质却是松软,八成是被人翻动过。”
一座凡间石碑而已,就算是真被翻动过,也不会惹得修士侧目。可裴子濯一眼就盯上这石碑,说明这准有蹊跷。
沈恕还记着在乐柏山地宫里,他随手薅出煞气之事,对裴子濯眼力不疑,便从袖中弹出一团仙气去。
漂泊的仙气绕着石碑盘旋一周,最后顺着土层钻入地下,可眨眼间就猛然窜出,无比慌乱地缩回沈恕手心。
沈恕抓回仙气神念一动,登时瞠目道:“幻世境?”
有道云,一入幻世境,乾坤旋转,天地易主。
这幻世境本应是天界菩提老祖的独门秘境,而菩提祖师之徒无一不是神佛,怎会在此处设下幻世境?
此情景太过熟悉,几日前他不就在丹霄的地宫里见过本属于天界的登天聚气宝鼎?
一想到这,沈恕不免惴惴不安,心中仿佛被压下一块石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幻世境?”裴子濯思忱道:“就算能从老祖那里偷来秘境,但要施法布下,其修为定在大乘期之上。神州有这等修为的只有两位,一是蓬莱岛毕貅,二是四方阁沈恕。”
沈恕一愣,愕然半晌才确认他说的就是自己。
他虽是避世苦修,但飞升时所遇天雷旷世罕有,理应震撼修界,怎会还有人不知道四方阁最后一位修士已经飞升了呢?
“四方阁沈恕他……他没飞升吗?”
裴子濯淡淡道:“飞升需时、运,二者缺一不可,不是说任何苦修千年的修士,最终都一定会飞升。”
这是自然,不论修界,只看四方阁,算上掌门一共一十五人,最终只有沈恕一人熬过天雷而登仙,其中残酷可见一斑。
但沈恕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急切地问道:“他不是引过天雷,震得东海呼啸,北山震颤,理应成仙了。”
“这是哪年的事?”
“近二百余年。”
裴子濯想了片刻道:“我虽修习得晚,但对修界得道之人也略知一二。若你所说二百余年前有沈恕的飞升天雷,我只能告诉你,我没到听过。”
沈恕脸色登时一白,他当即就想抽身上天,找司命星君好好研究一下自己飞升之事。
“但也不妨碍他飞升后封锁消息,毕竟四方阁所处之地是神州宝地。若都知道沈恕真飞升了,那这宝地岂不要被人抢破头。”
这倒是个好借口,沈恕不得不先按下疑惑,强迫自己分析这幻世境的由来,“毕貅是兽王,他若出山,定会震动仙禽百兽,再说他早就不问世事,不应是他。而沈恕……沈恕这人我知道,纯阳剑修,讲究得就是心思纯正,自然也不会是他。”
裴子濯琥珀色的眼珠一转,探究的视线落在沈恕脸上:“你对沈恕之事,好似格外了解。”
能不了解吗?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沈恕垂眸含糊道:“故友而已,很多年没见过了。”
“能与四方阁沈恕为友,这是多少修士羡慕不来的福气。”
沈恕有些局促,想着如何开解刚才的惊慌。
但裴子濯点到为止,从沈恕身边擦过,走到石碑前蹲下,端详这幻世境。
沈恕刚说了谎,心里还不安稳,没敢到裴子濯身边凑热闹。他跺了跺土地,神识沿着脚下的地面铺展开来,细算这幻世境范围大小。
“这石碑上画了道禁令。”裴子濯搓着石碑上的残灰,“怪不得这些被饕餮吞下的修士都没有同门来寻仇,恐怕就是因为这道禁令阻断了婵山内的消息与修士本身的气息。看来这是有人蓄谋已久,故意为之。”
“看这巴陵郡的百姓颇为依赖姻缘教主,想必他已在巴陵养足了人气,他许是要收网了。”
妖邪预备收网意味着要抽尽这一方百姓的血肉精魄,其凶恶更比屠城。沈恕大惊,刚要接话却猛然想起武陵仙君对他的嘱咐。
[风起于青萍之末,人之福祸早有定数。]
他心中一梗,抬眼望向裴子濯,黑眸沉沉,“子濯,你说人的命数真是被算好的吗?”
“什么?”裴子濯起身,站定瞧他。
“我听人说,人之福祸早有定数。”
晚秋风寒,落叶无声萧瑟,催得人心冰冷。